程洲听到后面的军阵变得乱哄哄,他倒也是有心理预期的。
程洲自认为对待下属是不错的,自己的人格魅力想必也是有的:我被杜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当面逼迫羞辱,我的讨逆军如果没任何反应才让人寒心呢,有情绪就对了!
杜充的催促越来越肆意嚣张,程洲依然面无表情、无言以对。
程洲脑子一片混乱——他事先根本没有准备、完全没想到过会面对这种局面。他不是为自己个人的颜面纠结,而是要为很多人的命运负责;他还要把这骰子游戏‘玩’下去、这里面要权衡的利弊很多,程洲还没有想好······
“哼!程总管,还不快快行礼更待何时?”
“尔久立万军阵前,竟仓惶无言、呆若木鸡,岂不令人耻笑?”
杜充吃定了程洲。
杜充见程洲没有在第一时间发作,他已经肯定程洲不敢反抗。杜充很享受现在这种感觉:原来,戏耍玩弄一名统御万军的武将是这么过瘾的事啊!
哈哈,好一名在短短时间立下数次奇功的年青才俊!你可能昨天还在几万兵卒面前耀武扬威吧,可你今天就要拜服在我杜充的面前了。嘿嘿,我们文官早就抛却‘君子六艺’、手无缚鸡之力又怎样?你还不是要乖乖的被我踩在脚下?惬意啊······
——
被何癫四人摁到地上的杨再兴,突然不挣扎了。
他本来也没有尽力反抗,还以为同僚们跟他闹着玩呢。
“等等,你们可曾听到了那个朝廷文官刚刚说些什么?”
何癫四人看杨再兴不动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还都挺高兴,心说这杨再兴脑子终于能控制住情绪了。再听到杨再兴突然说出这话,大伙都愣了:原来,他杨再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是我们几个过于敏感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四人放开杨再兴,杨再兴缓缓站起来,语气冷冽的说道:“你们都没听到么?还是假装没听到?”
杨再兴确实没有听到先前的一段经过,但是却正听到了这最关键的一句。
杨再兴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那狗官,他要程总管向他行礼,还羞辱程总管······”
接下来杨再兴一字一顿的复述着:“羞辱程总管是‘呆、若、木、鸡’!”
“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早就听到了······你们听到了竟然不去袒卫程总管的脸面!却来,却来制我、却来制我···嘿嘿···”他咬牙切齿的说到此处,已是愤怒的浑身颤抖!
何癫见状,绝望的闭住双眼,心说“完了,完了!要出大事······”
众人耳边只听到杨再兴“咿呀——!”的一声大吼:何癫忍不住睁眼看去,只见杨再兴已经挥拳击退想拉住他的张用、董先、紧接他就像一阵狂暴的龙卷风似的,‘卷’向那得意洋洋的杜充。
——
随着“咔、咕”的连续两声闷响,在场的一万名闹哄哄的官兵,顿时都安静了。
程洲依然木然的站着,没有反应。
众人都在伸着脖子往露台中间看去,都想确认刚才电光火石的瞬间发生了什么。
只见,在临时搭起的欢迎喜棚中间,杨再兴把杜充紧紧抱在怀里,两人都一动不动······
杜充本来也算是个高大长髯帅哥,可在身形巨大的杨再兴怀里,他显得是那么的小鸟依人。
场面,一度十分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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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看来,杜充‘走’的很安静。但他本人的感受却很痛苦,甚至可以说:杜充死的惨无人道。
杜充没有发出惨叫声,因为被杨再兴一招“拦江锁”抱住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发出声音。‘拦江锁’,顾名思义,就是杨再兴的双臂这一‘锁’,连大江大河都能锁断、让江河断流!
杜充胸腔里的空气,瞬间都被杨再兴的双臂挤压出来;那一声沉闷的“咔咯”,其实是短时间连续的肋骨折断发出的声响。杜充很痛、很疼、很想惨叫,可是他的十几根肋骨断裂、扎进肺部,胸腔被杨再兴挤压的没有一丁点富余空间;根本无法出声。
杜充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已经被挤压向上、顶到喉咙,差一点就要被挤出口腔吐出来了······
杜充,叫不出来。
他无声的张着嘴,只有大口大口的血泡泡喷涌而出。鼻孔、耳朵孔,都先后流出浅粉色的血沫(从破碎的肺里流出来的血液与空气充分混合,会呈现出浅粉色的沫状),有种惊悚的美。
杜充在垂死之前,眼神祈求的看了一眼杨再兴,又看向被他讽刺“呆若木鸡”的程洲,看向远方逐渐模糊的那些低贱武人······杜充很留恋这个世界;但是,他完全没有后悔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下贱军汉,怎么就敢杀我呢?!
——
先前杨再兴冲过来的时候,杜充也想要转身逃跑来着。
可杜充就是使唤不动自己的腿脚,他苦读儒家典籍几十年,身体已经太文弱了。
在死亡的一瞬间,杜充有点后悔:要是我平时多陪小主子赵构一起蹴鞠、掼跤啥的,应该能把手脚练的灵活一点吧······
猛将的杀人技,本来就包括自身散发的威势。
杨再兴更是猛将之中‘凶、蛮、丑、恶’的杰出代表:他怒极之下的这次狂暴扑击,恐怕世间大部分人见了都会为之丧胆、动惮不得!
何况杜充完全没有预料:他正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