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前世那场血与火的战争,何子岑对危险的感知格外敏感。
他半眯着眼睛往前头一片草丛间扫去,借着霞光的照射,果然又窥见几道隐隐闪烁的寒芒,心间不由一凛,大喝了声“停”。
百余名官兵的队伍原地立住,在山涧中拉成长长一排,一时鸦雀无声。
何子岑仗剑而立,又往前走了两步,簌簌秋风吹过,密林茅草之间万籁俱寂,唯有一只寒鸦从山涧飞过,发出呱呱的叫声。
寒鸦哀鸣,看似静谧的山涧隐隐有杀气腾腾。梅大人也惊觉不对,举目往前瞧去,只觉得那草丛中一片诡异。何子岑身为亲王,本是千金之躯,梅大人只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便是万死莫辞。
他焦急地立在何子岑身畔道:“殿下,为今之计先撤出涧口再说。”
待要后队变成前队,命官兵速速撤退,却见前头的蒿草之中,数十名黑衣死士已然步步往前逼近。与此同时,后方的密林中,也是嗖嗖有声,亦有数十名同样打扮的黑衣人纷纷从树上跳跃而下,身形轻灵至极。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且不说这里离京城距离之近,便是单看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何子岑也不信这些人是真正的流寇。瞧这个阵势,却是为向自己索命而来。
必是仁寿皇帝有心对他历练,便阻住了某些人的路,这才孤注一掷地想要出手。想通了此节,他握紧手上的剑,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狭窄的道路阻碍了官兵的行动,他们人数上虽稍占优势,一则苦于无法施展、二则也并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若近距离的厮杀,势必一败涂地。
何子岑心思如电,沉着地指挥着官兵前后散开,在山涧上排成简单的九宫八卦队形,准备与这些黑衣人决一死战。
梅大人本是文官,半点忙也帮不上,只是颇有文人气节,不肯独自逃生,被几名官兵护在身后,与何子岑一同立在阵眼的正中。
短兵相接不过片刻,何子岑便瞧出了官兵与这些黑衣人的差距。黑衣人招招阴狠,往往一刀便将与之对战的官兵毙命。官兵们只会些防身的拳脚,全然无力与他们抗衡。
幸亏依仗阵势腾挪之间,能稍减那些黑衣人攻击之力,却不是长久之计。
梅大人亦瞧出形势不妙,慌忙招呼身边的官兵,想聚起一队人马助何子岑杀出重围。何子岑自然不肯弃众而逃,而是面容刚毅地注视着场外的战局。
伴随着两名官兵的罹难,何子岑与梅大人身前的防御队形被撕开一道缺口,一名黑衣人仗剑冲入,直刺何子岑的心口,惊得梅大人大呼出声。
前世里何子岑武艺不济,今世重生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文武兼修。他虽不如何子岱孔武有力,身手也算得敏捷。
何子岑豁然抬手之间,一点寒芒如星,直刺那黑衣人的眉心,竟然后发先至。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呼,便就翻滚在地,倏忽之间没了气息。
两名官兵踏上,立时补了方才的空位,又将何子岑与梅大人护在中心。
何子岑暗呼了声侥幸,又在心底轻唤了句灼华,无言地说了声感谢。袖箭本是离京之时陶灼华所赠,供他防身之用。何子岑本待不受,陶灼华却说只是借用,待他回京时完璧归赵便是。
当日陶春晚曾拿着阿西给她制做的袖箭给陶灼华看,又许诺让阿西也为陶灼华制些防身的东西。陶灼华从陶府回宫时,陶春晚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宫内,特意先拿自己的袖箭送她防身。
今回何子岑第一次远行,陶灼华神鬼差事间拿了这个袖箭借用,不承想真便派上了用场。
其他的黑衣人见有同伴毙命,已然对何子岑起了防范之心,何子岑也不再掩饰,他瞅准时机,扬手之间带动腕上的机括,又是三枝袖箭连珠炮一般射出,最先接近他的三个黑衣人未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袖箭击中。
箭上淬有立时生效的麻沸散,那三个人倒在地上,箭伤虽不至毙命,却手脚无法行动,立刻便被官兵补了刀一命呜呼。
黑衣人连折四员,局面稍有扭转,官军仍不敢大意,一场混战如火如荼。
何子岑手上的袖箭一共五枝,已然被他用了四枝,唯有一枝防身,轻易不敢出手。此时,却听得山上山下几处同时传来深厚绵长的啸声,到似是彼此呼应。
紧接着便是衣带如风,山上山下同时有人呐喊,仿佛四面八方的人往山涧间聚集。何子岑听得那啸声绵厚,深知来者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不由黯然一叹。
若只是这些暗卫,仗着官兵们忠勇,到可维持一段时间,此时再来几个本领高强之人,将九宫八卦的阵眼一破,自己之方便必败无疑。
何子岑眼前忽然闪过陶灼华言笑晏晏的模样。他重生一次,还未来得及与她重修前缘,便落得在这里身首异处,委实不是他的心意。
再次扬起手来,何子岑慎重地扣好最后一弩,想要瞧瞧来者究竟是谁。却猛然瞧见后头几名正在攻打乾门处的黑衣人不及与官兵对敌,惶惶地转身与身后的偷袭者战在一起。
在他们身后,清风与明月翩然的白衣上带着几点血花,显然手中的兵刃已然见了血。清风长啸一声,冲何子岑远远扬声道:“殿下莫惊,这鹰嘴涧四周全是咱们的人,必定叫这些黑衣人死无葬身之地。”
来者竟是援军,何子岑心间大喜,扣在手上的最后一弩终于厚积薄发,既稳且狠地又射中一名黑衣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