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此际回过神来,晓得自己方才失了礼,又听对方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便就疑疑惑惑回道:“我正是嘉柔,不晓得姑娘您怎么称呼?”
打从仁寿皇帝赐了嘉柔的称谓,叶蓁蓁的闺名除却谢贵妃与自己的家人,已然极少有人唤起。叶蓁蓁听孙二姑娘满怀亲近,却是直呼自己的芳名,心下略有不虞,便抬出了嘉柔的名号。
孙二姑娘何曾晓得叶蓁蓁心间这里曲溜拐弯,她后退了半步,冲着叶蓁蓁微一福身,含笑说道:“家父姓孙,原是昌盛将军的旧部。我与蓁蓁姐姐幼时曾经见过两回,不意今日竟这样重逢。”
方才那一幕既惊且险,不但何子岑急着上前探看,尚未离去的几位夫人也纷纷遣人过来问讯。叶蓁蓁这些年柔婉示人,在京城勋贵之间口碑极好,自有识得她的女眷殷勤上前,又有人忙着替两位姑娘正式引见。
叶蓁蓁是昌盛将军的掌珠,打小众星捧月一般,也随着父亲到过两回孙府,至于见没见着眼前这位姑娘,她却是没有印象。面对这位孙姑娘的热忱,她只是敷衍的笑笑,脸上一片神伤,并没有乍逢旧友的欣喜,反而怪她方才多此一举。
何子岑冷眼瞧去,方才叶蓁蓁并未落地便就被孙二姑娘的披帛卷起,该是并没有受伤。为着安全起见,他一面命人给德妃娘娘送个信儿,一面叫赵五儿上前询问了并无大碍,才使人去传一顶步辇送叶蓁蓁回去。
女眷多的地方总有是非。两个女孩子立在这里叙话,等着步辇传来的片刻,早有好事者拿着她们比较,多了些闲言碎语。
两个人都是将门之后,孙小姐秉承父风,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方才那身形翩若惊鸿之姿;叶蓁蓁却是金闺玉质的弱柳拂风,好似一棵需要盘绕着谢贵妃这棵大树上的菟丝。
更有甚者举一反三,到婉叹昌盛将军武功盖世,偏就生了个女儿弱不禁风。
两个女孩子却不晓得自己成了旁人的谈资,叶蓁蓁纵然有心敷衍,孙二姑娘却十分热情。父辈们既有渊源,她们小时候又曾谋面,便就感觉格外亲近。
步辇很快便抬了过来,赵五儿招呼着绘绮与绣纨,叫她们好生服侍叶蓁蓁回去,若不放心再传太医瞧瞧。孙二姑娘瞅着叶蓁蓁柔弱,方才又好似受了惊吓,更不放心只两个丫头陪着,必要亲自送她回房。
叶蓁蓁苦恨连连,直怨这姑娘坏了自己的好事,面上却只得挤出感激的笑意,冲孙二姑娘连连道谢。孙二姑娘只怕山间苍苔翠藓太过湿漉,特意嘱咐抬步辇的嬷嬷们小心谨慎,她便立在步辇一旁守护,随着叶蓁蓁同往寺庙后院的禅房走去。
何子岱此时方敢探出头来,暗自在心里腹诽着,将孙二姑娘念叨了几遍:“真是个呆头雁,旁人使诈却瞧不出来,非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面。”
方才叶蓁蓁犹犹豫豫、想要有所动作的神情一直被何子岱瞧在眼中。若是孙小姐不出手,他便会想法子直接打叶蓁蓁的脸,宁肯落了她的名声也不能叫她玷辱自家兄长的清誉。
前世里苦命的鸳鸯重又聚首,何子岱早些时想要拆散何子岑与陶灼华的心思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真心想要成全。
许是命运的转轮重新被拨动,这一世的情形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陶灼华所做的努力点点滴滴都在何子岱眼前。她替何子岑搭上波斯的桥梁、助德妃撼动谢贵妃的独宠,再不似前世那般懦弱无能,已然够资格站在何子岑的身畔。
何子岱在这里嘟嘟囔囔,不觉便出了声。何子岑目光一觉,喝问他道:“这么大个人,行事到愈加没有分寸,你在骂谁是呆头雁?也不怕叫旁人听了去?”
“可不就是个呆头雁,叫旁人骗了还不晓得?”何子岱并不惧怕何子岑表现的严厉,他嬉皮笑脸说道:“叶蓁蓁显然有意为之,又对这呆头雁一片敷衍,可笑呆头雁还不自知,一味要送人家回去。”
“何子岱”,何子岑连名带姓唤着自己的兄弟,苛责他道:“越说越没有样子,前些时你险些射落人家的大雁,还未去孙将军府上赔礼,又敢在这里诋毁人家一个姑娘家,是打量我处置你不得?”
见兄长动了真怒,何子岱只得脸色一肃,不敢再胡言乱语。
只是方才被何子岑提起孙二姑娘的大雁,何子岱却又联想起阿西曾经说过,那是世间少有的忠贞之鸟,对自己方才乱打的比喻有些脸红,不由觉得边耳根子都突突发烧。
幸喜此时夜色深浓,何子岑记挂着要亲往德妃娘娘处禀明方才的一幕,并不曾留意何子岱的异样,只横了他一眼喝道:“还不快走?”
叶蓁蓁的步辇走在前头,两旁簇拥着她和孙二姑娘的丫头。何子岑与何子岱领着赵五儿等几个内侍,不远不近随在后头。
孙小姐恪守规矩,来寺庙间上香并没有穿鲜亮的衣裳。
何子岱冷眼瞧去,她褪下当日耀眼的火红,如今一袭黛蓝的长裙,手上重新挽了方才救人的披帛,没了那一夜的剑拔弩张,到添了婉约风姿。
与叶蓁蓁两个同在一处,风骨不同的两个人之间风格立显。叶蓁蓁似是蓝田玉盆前一株柔兰,唯有娇柔无限。孙小姐却恰似山间百合,恣意而又芬芳。
步辇径直抬入了叶蓁蓁所居的禅院,何子岑只怕母亲着急,先去德妃房中禀明,叫母亲只管安心歇下。
德妃哪里睡得着,生怕带出来的这几个姑娘有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