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现在越来越喜欢和爽利直率的军汉们待在一起,也越来越腻烦没完没了的内外争斗,那些糟心事实在太让人疲累了。
“守忠,你说说看,为什么人心要那么的不知足呢?”李中易望着气势磅礴的滚滚铁流,信口问李延清。
李延清心里明白,距离回朝的时间越近,主上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就越多。这人呐,常年累月的劳心费神,难免会生出厌烦之感。
“爷,您曾经说过,人往高处走,水朝低处流。”李延清的身份非常特殊,谨言慎行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借着李中易说过的话来回答他的问题,再没有比这个更不犯忌讳的了。
李中易点点头,微微一叹:“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呐。如今,吾最担忧的是:犬子败家。”
他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开封城中,也不知道几个儿子被他们的娘亲,娇惯成什么样子了?
借李延清八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接这种敏感之极的话头,他低垂着脑袋,只当没听见似的。
手握重权,又身处嫌疑之地,李延清哪怕再受宠信,也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李中易曾经教导过的两句话,李延清至今不敢或忘,其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其二,天子家事,外臣安敢置喙?
“爷,请恕下臣抖胆……”李延清咬了咬牙,重重的捶胸行礼,一字一吐的说,“下臣以为,军中重将应该不定期的换防,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李中易有些讶异的望着李延清,把他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守忠,守忠,守得住忠诚,果然是一片赤胆忠心。”
李延清见李中易冲他招手,便夹紧马腹朝李中易那边凑了凑,李中易拉住他的右手,轻轻的拍了拍,意味深长的说:“只须记住守忠,旁的事毋须担忧。”
“主上,下臣只知忠于您,而不知其他。”李延清目光炯炯的望着李中易,眼神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李中易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一叹,李延清不同于旁人,将来如何安置他,倒要多费一番苦功夫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李中易信得过李延清,但是,老李家的下一代家主,绝对不会宠信李延清,不找借口宰了他,已经是万分的仁慈。
归根到底,李延清身处军法司的机要之地,实权太重,知道的内幕也太多了。离了主上的信重,李延清不仅权位不保,甚至连小命都十分堪忧。
李中易在大军之中,走一走,看一看,过不多时,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发散了许多。
“禀主上,平州之敌已经仓惶逃出城去,骑军营李都使奉杨大总管之命,一路追击了下去。”
前方斥喉来禀报的消息,令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平州的契丹守军主将倒也是个聪明人!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拼,除非是影响全局安危的要地,否则便是没脑子的傻x。
“看来今晚可以在平州吃大户了。”李中易高高的翘起嘴角,契丹人望风而逃,再怎么说,也是极壮军威的美事。
吃大户的活计,一向由军法司主持,除了左子光外,再没人比李延清更熟悉其中的门道了!
“爷,咱们暂时无法在幽蓟地区久留,与其将各种物品留下来资敌,不如索性都抄个一干二净,连人口带牲畜,外加金银细软,一股脑的都带回平卢去。”李延清其实是没话找话说,纯粹的凑趣儿。
试问,军法司主持的吃大户行动,哪一次不是挖地三尺,敲骨吸髓呢?
李中易哈哈一笑,李守忠真是个妙人儿,这小子平日里除了办理公务之外,从来不和任何人私下里有交往。
哪怕是河池一起从军的老战友,其婚丧嫁娶,李守忠也一概不予理会。
据李中易所知道的情况,就算是在军法司内,除了几个一直追随的心腹之外,李守忠从未营私结党,搞出一手遮天的把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情商如此高,又如此忠诚的李守忠,李中易怎么舍得让他将来没个好下场呢?
大军行进了大约三个时辰,李延清拿着一份插着鸡毛的信函,跑来见李中易。
李中易拆信一看,不由马上笑了,他摸着下巴说:“守忠啊,咱们的露布报捷,还没到开封呢,已经有朝廷重臣主动向咱们靠拢了。”
李延清虽然没看过信函,可是,根据左子光定期通过军法司的通信渠道,向军中发来机密信件的频率,他大致可以猜到,必是喜讯连连!
“爷,您曾经教导过大家,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都到了这个节骨上了,还,没人看得懂时局,那也活该被天下大势所抛弃。”
李延清的一席话,惹得李中易轻笑连连,心下大慰: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工夫呐!
这么些年来,李中易一直采取军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培养方针,讲武堂实际上应该称为:军政学堂。
“守忠啊,你还是太老实了,这些世世代代作官的家族,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绕得你晕头转向。”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就说这位大理司卿吧,他虽然向我靠拢了,可是,他的嫡亲兄长却是范相公的心腹之一。”
“爷,这不是两面下注,两面得便宜么?”李延清恍然大悟,愤愤不平的发泄他的不满情绪。
李中易摆了摆手,淡淡的说:“举凡传承超过三世以上的大家族,大多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