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觉出承未阁中有不妥,思忖一番,怎也想不通会有什么仇家对头找上门来。
若是一般的盗贼窃匪,屋里有成言和邢卿,一个轻功一流,拳脚功夫也还可以,一个有着琴控绝学,就算没有七炼在手,随意一拨弦,也可击溃一波贼人。还有岑伯,虽不年轻了,但军中出身,殷妈妈说他有一身硬派功夫,这三人在此,长安内外几十里,哪有盗贼能入得了承未阁。
若是武林中人所为,更说不通。目前明夷与三大帮还都算交情不错,上官帮派又未树敌,就是看在三大帮的份上,都没有什么江湖人敢打承未阁的主意。
正左思右想,顾虑要不要入内一看,只听得庭院内传来一阵琴声。清亮,悠回,令人生出安心愉悦之感,明夷一阵恍惚,待回过神,已经置身庭院中央。
月下,庭中,石上,盘腿而坐的黑衣男子,衣袂委地,散如练。
膝上抱一把蕉叶琴,纤长玉手按住琴弦,默无声息。
他的精致脸庞在月光之下格外苍白,抬眼看明夷,招手道:“坐下吧。”
明夷听到琴声那瞬已经恍然,没有外敌,只有邢卿。他等了太久了,自己曾撒下的谎,总是要还的。
也罢,原本就打算要和他好好说清,关于自己的来历,高人,和与他之间如何继续共处。
“他们,没事吧?”明夷又,竟然每个房间的灯都是暗的。
邢卿的声音柔柔的,并不似他表情那样冰冷:“放心,我只是让他们自然产生难以抵抗的倦意,熄灯入睡而已。如果七炼在,我便不用弹奏那么久,只要乐声一成调,便能令他们即刻进入昏睡状态。”
“这是为何?如果你想与我谈事,我们自可以找个清静地方。”明夷看他那么大阵仗,莫名紧张起来。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庭院中更加合适。”邢卿将琴放于一边,轻轻掸了下衣衫,“且寒夜秋露,令人神清气爽。让他们一夜好眠,我也好有足够的时间与明娘子开诚布公,畅谈一番。”
明夷看这番躲也躲不过去,叹了声:“好,我也预备好要与你说说我与师娘子的来历。”
“那便先说那些吧。我的身世来历毕竟娘子都一清二楚,与我未免有些不公。与石若山见过几次后,我越加肯定,他绝非什么高人,你们所说的高人之语,该只是敷衍与我的托词吧?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娘子能说出预测未来的话语。”邢卿也不想浪费时间,将疑惑全盘托出。
明夷沉思一会儿,说道:“我打个比方,若你有一日醒来,现自己置身于汉武帝时期,身边人将你认作一个汉朝时候的小郎,所有人都似乎认得你,你却对他们全然陌生。当你明白自己身处汉武之时,你会想起史书中所说,武帝晚年巫蛊之祸,奸佞大兴冤狱。在当时的人看来,你就是洞悉天机的高人了。”
邢卿直直看着明夷,见她模样十分严肃,并无半点玩笑之意,渐渐眉头皱起,微微摇头:“世上竟有如此奇遇。明娘子的意思是,你的魂魄为多年之后另一个朝代的人,回到了对你而言已成过去的大中二年?所以,你那些预测,是从你们那个朝代的史书中得知,而并非高人推算?”
明夷松了口气:“你能明白那太好了。”
邢卿抬头望着满天星斗:“虽是极不可思议之事,但我也没有办法说这并非真实。也难怪明娘子对此真相三缄其口,如果此事落入有心之人耳中,对你是极大的祸害。”
明夷不明白:“我只觉得没有必要让他人以我为异类,但不知还会有何麻烦?”
邢卿惊异道:“无人与娘子说过?娘子此事,有几人知晓?”
明夷既然连真相都说了,也没有必要隐瞒其它:“夏娘子和之初都知道。”
邢卿点了点头:“他二人大约与娘子一样,誓要将此秘密严格保守,才没有与娘子解释。娘子这般奇异的来历如果被他人知晓,有两种危险,其一是被朝中之人占为己有,用以先知先觉,抢夺时机谋其利益,这娘子应当能理解,你这知晓未来的能耐就是个锐利武器,如若不能为己用,为免被政敌所用,不如灭之。其二是被邪门术士夺去,研究魂魄离体之法,这就更加的凶险。”
明夷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头一种她是想过,这邪门术士之类,她以为只是家的虚构,没想到还真有此种人存在:“邢卿可有见过这样的术士?”
邢卿颔:“我既一心求诸鬼神,自然是找过不少号称能通幽冥的术士。只是遇到的多为欺神骗鬼之徒,并无所得。但高人确实存在,非我等升斗小民能寻到而已。或隐居山林,或已被请入庙堂。”
“隐居山林是很有可能,庙堂之中也有?”明夷说完,自己明白过来了,听洪奕说过,这唐宣宗可是笃信炼丹那一套,最后吃什么长生不老丹药中毒而死,想来他定是招纳了不少所谓道家高人留在深宫,但这其中是不是有真正的高人,不好说。
“圣上好黄老之术,对有为高人礼遇有加,宫中定有擅术数者。明娘子的来历若传到圣上耳中,怕就出不了宫门了。”邢卿幽幽说道。
明夷骇然,她怕穷,怕武力不如人,怕兵荒马乱,但没想到还有这方面的风险。虽然满耳朵的崔氏、令狐宰相、韦澳,都是当朝大员,那也是口中称呼而已,她真正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只有伍谦平。就这京兆府少尹,已经在长安处处得便利,更是和三大帮帮主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