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夜,月光照耀在满地寒霜的草原上,尤显的别样凄凉,更为凄凉的是俄木布的内心。
俄木布骑在马上,好似失了魂一样,任凭雪粒和草根打在自己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旁人还以为他在思索,实则他的脑海之中全是恐惧,一个个的画面在他脑袋里闪烁,被铳炮击碎的血肉,被铁甲骑兵撕毁的阵线......。
天完全黑了,那个胡须花白的头人提醒道:“台吉,让士兵们休息一下吧。”
俄木布忽然警醒,喝道:“不行!敌人就在后面,追上来我们会死的。”
头人在他张牙舞爪之中捕捉到了来自眼睛深处的恐惧,他拍了拍俄木布冻僵的手,低声说:“台吉,必须休整一下,否则士兵们会跑光的。”
俄木布回头一看,身后稀稀拉拉跟着的还有三百余骑,人人灰头土脸,个个精神萎靡,士兵们低着头骑在疲惫的马上,忍受着寒风,满是凄凉,俄木布忽然想到,刚逃出战场的时候,自己麾下还有四百多骑兵。
“休整一下吧。”俄木布叹息一声,说道。
即便冒着被敌人追上的危险,他也要休整,他失败了,没有人愿意跟着失败者,部落已经落在了孙伯纶手里,骑兵们的家人都在其中,南山营地存储的粮食财货被横扫一空,自己的前途要么沦为马贼,要么投靠自己曾经的敌人,林丹汗。
士兵们燃起篝火,杀了一些累垮的马匹果腹,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清晨,却发现前方的丘顶上出现了一排骑兵。
俄木布立刻惊醒,整军备战,却发现那队人马中疾驰来几名骑兵,看着俄木布身后的大纛问道:“俄木布,是我,塔什海。”
看到是塔什海,俄木布稍稍放下心来,放松了戒备,两人找到一块避风的大石头,坐下商谈。
“跟我回归化城吧,俄木布。”塔什海直接说道。
“不,我要去青海,寻找我的父亲,终有一日我会回来,灭了那达尔扈特,把抓到的汉狗全都塞进麻袋,让群马踩踏!”俄木布恶狠狠的说道。
塔什海脸色冷峻下来:“如果是那样,你我就要决一死战了,虽然我很不想。”
俄木布一时愣神,暗怪自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要知道卜失兔汗仍然是林丹汗的敌人,如果自己去青海,沿途自然要劫掠,那可都是林丹汗名义上的子民。
“投奔大汗仍然可以复仇,我这次带来的有一半是大汗的宫帐军,大汗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汉人在草原上称霸,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塔什海劝说道。
俄木布良久不语,忽然叹息一声,失落的说:“我们本不该打这场仗,是我们轻视那孙伯纶了。”
兔毛川。
当俄木布和塔什海逃脱,孙伯纶并未命人追击,他麾下的军队也损失惨重,因此他只命令各部队四处出击,抓捕俘虏,并于当晚撤退到兔毛川南岸。
当孙伯纶安排完北岸的警戒,回到南岸营地的时候,整个营地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仅仅凭借两千多人,击败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的精兵,俘获敌军一千多人,还有两千多战马,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胜利。
军需官早就接到孙伯纶的命令,做了丰盛的菜肴,这天的晚餐有酒有肉,当孙伯纶钻进大帐的时候,帐篷里诸位将领正推杯换盏,不少人的身上裹着渗血的白布,但仍然抑制不住他们的激动心情。
胜利了,战胜了两倍于己的精锐骑兵,战胜了成吉思汗的后裔,达延汗的嫡系。
随着阵阵马头琴的声音,诸将高声呼喝,吹嘘着今日取得的战果,气氛热烈到也先等蒙古人已经扭动起屁股,跳起了滑稽的舞蹈,惹的诸将哈哈大笑。
徐麻子侧着身子坐在那里,他的屁股中了一箭,只能如此,正好,他看到了进来的孙伯纶,徐麻子立刻起身行礼。
孙伯纶见到他,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的叫嚷到:“嘿嘿,大家瞧瞧,这是谁。”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孙伯纶,孙伯纶举起徐麻子的手,动作夸张的说道:“这是徐麻子,一块在波涛汹涌的进攻中屹立不倒的磐石,一只屁股挂着两支箭矢仍能用马扎砸烂察哈尔人脑袋的猛兽!”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知道孙伯纶在调侃徐麻子,都跟着笑起来,徐麻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极为倨傲的挺直了身体,这一刻,孙伯纶的亲切与自己立下的战功足够让他傲视众人。
孙伯纶锤了他胸口一拳,笑道:“我在无定河边给你留了五百亩上好的河滩地,希望你用锄头锄地的时候仍然能撅起你的屁股。”
“谢大人封赏,卑职自当再立新功,以报大人知遇之恩。”徐麻子半跪在地上,恳切的说道。
孙伯纶哈哈大笑,抢过也先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扣在了也先光溜溜的脑壳上,一时间显的分外滑稽,孙伯纶道:“看看这个家伙,敢用蒙古国师之名的狂徒,一个自称贵酋后裔的泥腿子。”
在孙伯纶公开他的囧事的时候,也先低下了头,孙伯纶却笑了笑,拍拍他厚实的肩膀,面朝众人说道:“人人都嘲笑也先是黑腿儿牧奴的儿子,一个没有部落要的野种,但是这种声音从现在开始要结束了,因为今天,我要把所有的喀喇沁人赏赐给他,从今天开始,也先就是喀喇沁的台吉了。”
这一下,所有的笑容戛然而止,人们面面相觑,大家在蒙古待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