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闯筵宴樊哙啖彘肩 凭智谋张良化风险 1
却说项羽见了刘邦,劈脸便呵责道:“你有三罪在身,今可知晓!”刘邦躬身回道:“刘季一介亭长,得与将军一起,受命伐秦。将军逞威河北,刘季得意河南,各有所获。今虽侥幸先入关中,却未有甚么企图。将军所言,不知是哪三宗罪?刘季在这里洗耳恭听。”项羽喝道:“休要狡辩!我且问你,你率军入咸阳,降获秦王子婴,为何不杀?为何将他放了?有何图谋?”刘邦告道:“此话从何说起?子婴自知无力抵抗,无奈之下前来归降。我当时如把他杀了,岂不独断?故此将他软禁在别宫,只等将军到来,另行发落。怎敢私放了去?将军若不信,待明日去了咸阳宫,只管唤他来问。”
项羽听了,又问道:“那与关中父老私立盟约,擅改秦法的事可是有的?”刘邦告道:“此事容某申辩给将军听:秦法苛刻,残暴不堪,关中百姓似身处镬中,备受煎熬;身为秦民,却无不盼望垂救;如不废除,法存一日,则要承受一日痛苦。刘邦决意更改,非为私心,实是在替将军颂扬仁德。”项羽冷笑道:“巧舌如簧!分明是要买人心,却来蒙我!”刘邦辩道:“刘季岂敢编出话来诳骗将军?正因有那三章约法,才见得今日民心安定。关中百姓逢人便说:‘前驱打头的尚能如此善待秦国子民,后面来的王师更是不用说起。’没一个不信!将军人马未到,称颂之声已传。将军如非要责怪,刘季便无话可说。”项羽微微点头,又道:“此两样且搁一边说。前日遣将拒关,阻拦诸侯兵马的事,却是我亲眼见来。如不是攻打得急,怎肯开关放入!”刘邦一听,忙答话道:“关中方定,秦地人心浮动,难以平服。刘季只怕生出甚么事端来,分派人马且去各处据守。此仅为防备旧秦余党和那些个盗贼,将军率诸侯入关,怎好拦挡?都是部属领会差了,才惹出这场误会来。嗨!千错万错,都怪刘季用人不当。今就这里先陪个不是。将军大度之人,顾念旧情,亦不当怪罪于我。”项羽是个直爽的人,又爱听奉承的话,原本就没有要杀刘邦的意思,今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早已将那些个猜疑丢到脑后去了;自觉做得有些过分,忙上前来叙礼,道:“兄长莫怪!不是有人来说兄长坏话,项籍怎会陡起疑心?”刘邦又拜道:“刘季虽先入了关,却无一日不记挂着将军,只盼早来。今得复见,倍感欣喜。虽有龌龊小人从中挑拨,岂能坏我兄弟情分?”项羽随口道:“说你私放子婴、欲王关中的那些话,皆是兄长帐下左司马曹无伤派人来告知。不然,我如何知晓。”刘邦惊愕不已,不敢分辨。项羽却道:“此人或与兄长有隙,故暗中诬告于你。”刘邦道:“此言极是。今若不是上将军明察秋毫,刘季将蒙受不白,难以洗清矣。”项羽大笑,随即邀请刘邦、张良一齐到帐中会宴。此时只有范增心中不悦。
当下众人都到大帐内,分宾主列席:项羽最尊,先敬了上首席,东向而坐;项伯乃鲁公亲叔,自当另眼看待,让他在旁边坐了;亚父范增德高望重,非同寻常人,面南坐地;刘邦虽为一方诸侯,毕竟不及三人显贵,请在项羽右边位上面北坐了;那张良只是刘邦身边客卿,便去末座上坐着陪席;英布其他人等,都分坐在两侧。外面箫笙乐起,早将酒菜摆上。刘邦先起身敬项羽酒,道:“今能灭秦,皆赖将军神威!若无将军河北之功,刘季何以能顺利进得关来?”说了许多好话。项羽听了,怎不喜欢,道:“兄长如何谦逊起来?能有今日局势,兄长功劳自是不小。”说说笑笑,甚是融洽。
旁边范增坐着,见项羽被刘邦话语所惑,只把眼频频望项羽脸上瞅,却不见反应。便去腰间摘下所佩玉玦来,暗中举了一举,提醒动手。项羽早看在眼里,只装做不见。范增接连举了三次,仍不见项羽理睬,不禁焦躁起来。正看见陈平在身后候着,便吩咐他上前为众人斟酒。此前已曾交代过,陈平岂能不领会,便执了酒樽,过来斟酒。原来这陈平不仅满腹经纶,且是个极乖觉的人。今见项羽被那刘邦话语打动,早已没了想杀他的念头;又见刘邦生得隆准美髯,相貌堂堂,酒席之上,举止端的落落大方,甚为惊讶;暗忖道:“观此人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甚具帝王之相。若盲目顺从,设计害他,岂不逆天?”心里盘算,有了主意,人已到刘邦座前,上前敬酒。刘邦偷眼看时,那酒只斟了个半盏,肚内已有三分数。那酒行到项羽面前,项羽道:“今日欢聚,须喝个足!”只要满盏。陈平暗道:“此属天意。”便满满的把酒斟上。喝过三巡,项羽却嫌杯小,索性让陈平换了大觥来饮。
旁边范增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如何坐得住?托辞起身离了席,转到大帐外。项庄正在外面候着,见范增出来,忙迎上前问:“怎不见上将军下令?”范增叹道:“老夫苦心积虑,设下好局来除刘季。怎奈上将军宅心仁厚,不忍下手。那刘季面似敦厚,实则是个老谋深算,居心难测之人;今若不除,你等日后必为他所擒!”项庄道:“此事该当如何?”范增道:“今若放他归去,以后将再无机会。将军如有胆魄,可假托祝贺之名,入帐请为众人舞剑助兴。到时趁机将刘季刺杀在宴席上,便是大功告成。”项庄道:“恐上将军不肯。”范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