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旧营寨,再向前六七里,拐入一处山坳,这里林木茂盛地势低洼,偏离山道有一里多。
尚未进入,就见嗡的一声无数飞虫被惊飞四散。于世昌和谢林凝神下马进去,在前方的一处低洼处,果然见到百余具尸首横七竖八的仍在此处。
于世昌等下马仔细看看尸首的面容和衣饰,对谢林道:“确是当日汉军俘虏,虽然盔甲已除,但是衣服鞋袜都是鞑子汉军制式。”
谢林点点头,这些人的着装确如于世昌所言,他不顾满地污渍、血渍,撩起前襟,进入尸堆,一一翻检尸首,仔细看了看尸斑,试了试肌肉、关节的僵硬程度,再看创口面等,用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才徐徐出来。
四周外放的士卒有人返回来,报:除了一些杂乱的脚印,未发现任何踪迹。
谢林回来,于世昌则继续令人在原地扩大搜索范围,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大人,属下已经验完尸首,若属下所料不差,这些人应是死了不足六七个时辰。”
于志龙来了兴趣,问道:“何以知之?”
能够把死亡时间确定的如此准确,就是于志龙也是有些不明白,更不用说穆春、钱正等人了。大家都是阵上杀敌惯了的人,何时懂得这些奥秘。
谢林施礼道:“属下任伪元县尹时,为了防止武断,造成冤案,曾看过《洗冤录》、《折狱龟鉴》,知晓一些断案杂记。平常人死后,多会在两日内出现肌肉肤色或红或青或紫的斑痕,仵作称其为尸斑。”
“人死后,尸斑在一个时辰内就可出现,死后三四个时辰内开始明显。此时若是挤压这些部位,尸斑往往会发生褪色或消失。若是褪色、消失快的,说明死时尚短,若是慢的,说明死时已经在三四个时辰以上了;而且尸斑多在尸体的底下部位生成,若是搬动尸首,尸斑一般也会移动。”
“而人死后,一般两三日就会发生异味,俗称尸臭,或出现尸绿和膨胀,这些属下皆未发现;而尸体的尸斑颜色鲜艳,挤压多有褪色消失现象;尸体虽然冷,但是全身肌肉僵硬。诸般现象印证,属下以为应在六七个时辰内。”
谢林侃侃而谈,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洗冤录》、《折狱龟鉴》?”于志龙听得有点耳熟,不禁问道,“不知是何人所做?”
“回大人,《洗冤录》乃前宋宋慈所著,《折狱龟鉴》乃前宋郑克所编,皆是县府审狱、断案之大成。为地方官者不可不细读!”
“啊,原来如此。”于志龙点点头,这是两部相当专业的书籍了,确实是仵作验尸,县官断案之有力的参考。
宋慈的大名在后世也是他耳熟能详的了,比起神化的狄仁杰断案来,宋慈的案例更加注重现场证据和佐证。
术业有专攻,没有丰富的侦缉经验和严谨的逻辑推理是不可能明断秋毫的。于志龙想不到这谢林不仅政事出众,还善学杂书,难怪他适才主动请缨。
谢林见于志龙不再问询,遂继续道:“这些尸首多是利器割喉,看创口大小和深度应是长刃刀剑,另外尸身上几乎无搏斗之痕,应是被凶手集中迅速处决。地上还有许多拖曳痕迹,属下估计是分批,分开处置,最后弃尸集中在一地。”
“属下曾问询钱正千户,当初此营内尚有俘虏不下三百,而清点尸首不过百余,周围再无尸首,料来其余这些俘虏尚存于世。”
于志龙听他分析的有理有据,着实赞他几句。
“那么卫宝哪里去了?剩余的俘虏哪里去了?”于志龙悠悠问道。诸将皆默默思索。
钱正有些迟疑回道:“属下以为吴胜一行应该是已经与卫宝通了消息,他们或是回转山寨,或是直接去了沂水城。”
“何出此言?”于志龙饶有兴趣地继续发问。
钱正道:“卫宝就驻守在此,当初商定在此等待吴胜回转,若无消息,怎会轻易不见?再说沂水变故,我军都已经得知,这消息铁定已经传到了卫宝和吴胜耳中,至于他们做什么应对还不好说。”
“你是担心他们在山路上对我军设伏吧!”于志龙一针见血道。
“确有此意。”钱正有些忧虑。
谢林听了心惊,再看向两侧山峦,只见山林憧憧,山风沙沙吹过,枝叶随风翻卷,似有无数伏兵隐在其中。草木皆兵就是指的他现在的心情了。
于志龙自带兵起家,这伏击战打了好几场,每战皆有斩获,谢林也曾问询细节,虽然都有取巧之处,不过于志龙等人敢战,善战之心也非寻常人可比。
好用巧计者,必也担心自己同样入彀。此时谢林不仅忐忑,于志龙等内心又何尝不是打鼓。
穆春与庞彪前几日倒是相谈甚欢,两人都不是心机深沉之人,此次见面,携手抗敌,结下了些情谊。而吴胜给穆春的印象则是面热心冷,难知喜怒。
此时想到此节,穆春紧张地观察正往两侧山顶搜索继续攀爬的靖安军士卒,暮色苍茫,勉强能认出身影,若是有伏兵,八成隐在山峦锋线之上,想必很快就会知晓答案。
曲波则是再次到阵列两侧巡视,督促各部紧守阵列,不得喧哗,再令斥候往回路探查,看是否有异常。他第一次跟随于志龙出征,非常想留下一个好印象,自己既然不是嫡系,现在换了主帅,当然要好好表现。
他骑马回返中军,尚未行多远,突然听到左侧山峦上一阵金锣急响。
“有敌!注意两侧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