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姐儿就明白了丰先生的意思,不再担心丰先生会离京,她转眸看向端坐上的静和,不由想起静和对自己的苦心。
她们几个小姐妹私下里聊天,都说新夫人对自己是极好的,不仅饰衣裳合规合矩,舒服也不过分奢华,有一次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办诗会,奉国将军府的小姐还夸赞她的院子好看文雅,又羡慕她继母如此善解人意,又温存好说话。
就连自己的乳母刑妈妈都说,“夫人待姑娘是真心的好,若说夫人在吃穿上不亏待姑娘是捧杀,可夫人又教您明理懂事,如今姑娘也很是有几个知心的姐妹朋友了,这些朋友非富即贵,将来姑娘嫁了人也有自己的圈子……”
馨姐儿如今已经能懵懂知道些事情了,她心底一热,再看向静和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尊重和善意。
她又看向旁边摇篮里的睡熟的弟弟,婴儿的脸白嫩柔软,像天际的白云,刑妈妈曾对她说,“姑娘家即便嫁了人,娘家也是极重要的,老爷到底会先姑娘而去,姑娘又没有嫡亲的兄弟,如今要好好笼络小少爷,将来也好给姑娘撑腰啊……”
刑妈妈是不会骗她的,馨姐儿唇角浮起一丝温暖如出云乍现的暖日,神色间满是友好与爱护。
这神色落在静和眼中,后者又多了几分欣慰。
外面有人来报,“国公爷回来了!”
丰先生便站起身来,告了辞,静和带着馨姐儿亲自将丰先生送到了正殿门口,没过多久,就见楚啟穿了件国公品秩的夏常服从垂花门大步进来。
静和便候在门边,馨姐儿则屈膝行礼,叫了声,“爹爹!”
楚啟自然也知道馨姐儿最近越明白事理,看向她的目光温和慈爱,抬手将她扶了起来,一家三口进了屋子。
楚啟问了几句馨姐儿的功课,静和便说留馨姐儿在苍梧居用晚饭,她陪楚啟去耳房更衣,让馨姐儿去陪正哥儿玩。
静和未他脱下官府,又换上一件浅墨色的细绢布袍子,口中问道:“今日皇上宣你去宫中觐见,可有什么事么?”
楚啟面上神色自若,说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说了几句家常,聊表安抚之意,”他说罢又凑在静和耳畔说道:“这几日鞑靼老汗摩勒亡故,他最小的儿子,年方六岁的布尔津即位。”
静和为他系着腋下的衣带,问道:“主少臣疑,只怕不是好事。”
楚啟笑着看了静和一眼,他一向知道妻子冰雪般聪明,却没想到她能一下子抓住重点,“正是由于布尔津年纪小,摩勒临终前已经召回摩勒的弟弟摩轮,封他太师之位辅佐少主。”
“这个摩轮是很难对付的人?”静和虽不知道前方的战事,但是却潜意识里有了这样的念头。
楚啟点了点头,说道:“不止是难对付,”他微微仰头叹了一声,说道:“当年恩师征战鞑靼,就是使离间计让摩勒对摩轮生疑,将摩轮远远支开,才有这一场大胜。”
静和明白了,既然楚啟都这么担忧,皇帝只怕会更担忧,所以才又亲自召见楚啟好生安慰一番,只怕与此同时,边关的兵力部署也已经悄悄地生了变化。
她又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英朗的浓眉微微蹙着,会不会有一日,皇上再次令楚啟出征呢?想到这里,她的眸色黯淡了几分,稍稍垂下头去。
半晌没有回声,楚啟低头看去,见妻子双峨轻颦,夫妻同心,他自然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只抬臂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布尔津年纪虽轻,却也不是没有主意之人,且他的母亲也不是省油的灯,摩轮若想得心应手也不容易,也未必有那一日的。”
静和点点头,即便那一天来,总是愁眉苦脸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开开心心地积极想法子应对,想到这里,她转了话题说道:“那日我看大嫂子,娘过来照看正哥儿,筠行也陪着娘过来,我把送他了,可他倒似十分不愿意似的,我问他怎么想,他也肯明白说给我听,倒是他还敬重你几分,所以我倒要请教请教您老人家,可知他的心思?”
她说着俏皮地眨眨眼睛,楚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在她白皙丰腴的脸庞捏了一下,说道:“那日你问我,我便没忍心打断你,筠行曾来找过我几次,说想要投军。”
说起这个静和就更担忧了,她想起那日筠行说过的话,停住了脚步,左右看了一眼,下人们有眼色地退下去,廊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静和才说道:“那日筠行还说起徐老太太的旧事,他尚且年轻,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又当如何是好?”
楚啟见妻子忧心忡忡的模样,温言劝慰道:“夫人爱弟心切,为夫自然明白,可是你难道忘了‘堵不如疏’的道理?那些事,难道你想要瞒着筠行一辈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静和听到这话居然讶然,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楚啟,一直以来,她照顾母亲,照顾父亲,照顾弟弟,都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她已经习惯了把筠行当做小孩子一般护着,从来没想到让筠行去面对那些风雨,更别说是在自己没有站在前方保护的情况下。
可是细想起来,这真的是对筠行好么?
父亲智力有缺,可筠行却是个优秀的孩子,总有一日,筠行要独自支撑门庭,要承担起一家之主的重责,她能护筠行多久呢?而且,她也已经是出嫁女……
想到这里,静和忍不住看了一眼楚啟,后者的面上只有温存和疼惜,按理说出嫁女就不应该管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