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再次解释了“孝”的涵义,之后轻轻地问了一句“冢宰大人,不知您是否同意呢”
张瀚默不作声,奇怪地望着水墨恒,突然从嘴里迸出这么一句话来“你凭什么说首辅不是贪恋禄位”
“这个”水墨恒稍作犹豫,想了想道,“这个的确是很难证明,需要用心去体会。张先生为国家为朝廷做了这么多,当然,不能说他毫不为名,但终受惠的还不是国家和百姓”
张瀚又一次沉默不语。
“如今皇上两宫太后冯公公都支持夺情,而且态度异常的坚决,张先生自己也不愿看到改革中止。冢宰大人想一想,若您抗旨不遵,会有什么后果”
“在这个时候,老夫难道计较个人的恩怨得失厉害关系吗”张瀚振振有词地说,“老夫之所以反对夺情,是为了维护朝廷的纲常和吏部尚书的操守,在其位,必须谋其职。”
“我明白,我明白。”
水墨恒连连头,突然将话锋一转“可是,朝廷的纲常果真有这么重要吗难道比国泰民安还重要吗”
“水,少,保”张瀚有些沉不住气似的,将说话的声量突然拔高,“你的意思是,难道张居正不当首辅,我大明王朝就不能国泰民安了”
“冢宰大人。”水墨恒见张瀚生气了,情知他在夺情问题上的态度一时很难改变,不得不将话题稍微转了转,“既然您反对夺情,那为何又将翰林院的那帮词臣打发走呢”
“你见过他们”
“来时的路上恰好碰见。瞧他们的神情,冢宰大人似乎并未给他们面子啊。”
“老夫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子”张瀚轻轻地“哼”了一声,“在老夫眼中,他们还是年轻后辈。”
“他们也不支持首辅夺情啊”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水少保不要混为一谈。”
“都反对夺情嘛,而且掌院学士王大人乃词臣之首,难道冢宰大人不愿与他们同一条战线”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夫也不怕明言。对,老夫打心里是反对夺情,可绝不愿与那帮文人书生搅在一起,他们煽乎这件事不过是为了扬名出风头罢了。”张瀚不屑地说道。
“冢宰大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朝廷的纲常和您现在天官这个职位。可是,如果你坚持己见,恐怕,我也是为您老着想啊”
“恐怕什么”
“恐怕皇上和太后容不得您呀”
“大不了做不成天官,难道还会要了老夫的命不成”张瀚说得大义凛然,很有一股豪迈之气。
水墨恒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话已经说到底儿了。
该分析的已经分析完了,该“威胁”的也已经“威胁”过了,将皇上太后冯保张居正等大咖全都搬出来了,如果还不能改变张瀚的主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看来,某些人的“命”并不那么容易改变啊。
从吏部衙门出来,水墨恒冷静了一会儿,想着眼下至少还有四个地儿需要亲自跑一趟
一个是司礼监。需要将吏部尚书张瀚不支持张居正夺情一节尽通知冯保,然后转呈到皇上太后那儿,以作好心理准备和相应的措施方案
一个是张大学士府。这个时候必须精神上支持张居正,否则他提拔的天官翰林词臣,以及言官们都反对他夺情,加上父丧,还要处理公务,受到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一个是翰林院。那帮词臣“来势汹汹”,恨不得搞出大动静,正如张翰所说,就想“扬名出风头”,若不稍加阻止,势必会按照历史的走向酿成大悲剧
一个是内阁。吕调阳和张四维两位辅臣这个时候在观望,恨不得将所有的票拟工作全部交到张居正手上。他们只需坐着“看戏”,因为此时不是出力出面的时候。
那么,先去哪儿呢
水墨恒稍作衡量,然后直奔张大学士府。
这连续几日,水墨恒都没闲着。
而张居正的府上是吊客不断,虽然抱着的目的不尽相同。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两天灵堂里几乎看不见张居正的影子,而是他的几个儿子在轮流值守。张居正自己穿着青衣角带孝服,待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极少与吊客见面。
两位辅臣都做不了主嘛。
也不知是真的做不了主还是故意的,反正是需要票拟的公文奏疏全都打发到张居正的府上让他决断。
张居正累得不行,刚想小眯一会儿,水墨恒便进去了。
“先生。”
“你来了,是不是又碰到什么事儿了”张居正强打起精神问。
水墨恒屁股一落椅子,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老天官张瀚大人觉得先生夺情不妥。而且,翰林院那帮词臣,以掌院学士王大人为首,刚去拜访了张瀚大人,也反对夺情。”
水墨恒于是将去吏部衙门时,遇见王锡爵吴中行赵用贤几个翰林学士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又将张瀚的态度,以及与之见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告知。
张居正听完,脸色变得铁青,冷冷地道“居然把我张居正当成是贪恋禄位之人哼,以为我不家守制,是舍不得首辅这个宝座,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瞧张居正甚是气愤,水墨恒慌忙劝道“先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别人管不得的事情,嘴张在他们身上,由他们去吧。“
“是啊”张居正长吁一口气,喟然而叹“别人怎么说,我是管不着,可张瀚和王锡爵俩,哎,这个误解太大了”
水墨恒知道张居正为何在意这两个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