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让眼前这一幕看傻了眼,一时竟都反应不过来。
程曦站在窗格后,只觉得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欣赏何玹!
只见卢仲文捂着鼻子呆了半晌,才一手指着何玹,面上神色大变,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人反应过来,想上前与何玹理论,谁知人群中忽然闪出两个作士子打扮的人,动作迅捷地站到何玹身侧护住他,目光炯炯、不怒而威。
想要上前的人便停住了脚步,踌躇不前。
文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从来都是打嘴仗,绝不会做出撸袖子干架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来。
但何玹不同。
他历来行事的宗旨便是能动手就别废话。
“来,你起来,”何玹睨着卢仲文,“小爷今日不好好将你揍一顿,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何这么红!”
众人神色大变,没想到何玹还要动手。
在场之人除了王骞与程曦,没人知道何玹的底细。便是那几个王家子弟也只知他是大房定老爷的姨表亲罢了。
如今众人见何玹这般跋扈,还随身带着护卫,又见他面相富贵,一身骄气,不由暗猜他身份。
想要为卢仲文出头的人便开始权衡。
程曦看着底下众人,满腔的怒气忽然消散。
她有什么好气的?
心中却难以抑制地为千千万万边关将士感到心酸凄楚。
大越历来重文轻武,崇尚儒家治国,以礼仪传统安世。文官把持举国上下一应事务,对武将极尽打压之能。
她承认,大多兵士将领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论起政务、拼起心眼丝毫不能与文人相比。
但这些人的性命,难道就因此分文不值、低人一等吗?
这些想法,程曦知道在场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正如卢仲文所说人生来不等,他们是自小穿金带银长大的,哪怕身逢乱世也能凭着树大根深的家族庇护而安然无恙。
不论哪个朝代,君王都不会与这种传承百年、声名远播的家族过不去——皇族更愿意招纳他们以彰天道民心。
程曦无比冷静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花厅中有人开始愤愤嫌恶何玹:
“……简直败坏斯文,竟有这等粗鲁蛮人!”
程曦不用看也知道是哪家的。
却听远远的崔家中忽然有人轻笑一声:
“我瞧着此人倒不失真性情,好过许多惺惺作态之辈。”
楼下众人也纷纷打起圆场,王骞上前拦住何玹,低声道:
“……莫给定堂兄添难。”
何玹看着他,思量片刻后才嗤笑一声,大咧咧走开。
围观者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略感遗憾,也有人觉得痛快。
卢仲文甩了袖子愤然离席。
但卢家人并没有走,王杊上前去做了好一番安抚,这事就像水池投石一般,宴会依旧有序进行着。
众人开始谈笑论赋,就仿佛什么事也没生。
何玹看着与卢家人说笑的王杊,不由问王骞:
“怎么,你不怕得罪卢家?”
王骞亦看着王杊,眼中神色莫名,笑了笑:
“……这点事,妨碍不了。”
王卢两家不会因为这样就撕破脸。
不说两家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便是两家在朝中出仕的官员也多是休戚相关……不然二房的老祖宗何以想让他与卢家联姻呢?
这种风月子弟的酒后戏事若能影响两家关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何玹闻言,深觉后悔留下来耽误日程。
他原先早该启程回去,但那日见程曦爬树,让他觉得王家的女孩倒是很有趣,故而当他听说秉蕑宴后便决定留下来看看热闹。
谁知竟遇上卢仲文这样的。
何玹觉得就跟一不小心踩了坨脏东西般恶心,他看了王骞一眼,毫不掩饰面上鄙夷:
“你等世族望门好大的名头,竟也出了这种比我还不成气候的东西!”
何玹觉得自己同何琨容潜等人比起来已经够混了,但同卢仲文一比,他又觉得自己挺不错。
王骞笑笑没说话,这种世家之间的风月场做戏门道,他很难与何玹解释清楚——今日若非为了程曦,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身旁有人围过来与王骞论赋讲道,两人便没有再提方才之事。
底下士子们的高谈阔论,楼上均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丫鬟鱼贯捧着笔墨纹纸来一一摆在众位小姐们面前,有人听到自己合意的言论,便开始沉思赋词。
程曦静静看着眼前素色压暗金纸笺,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心中意难平。
她提笔蘸墨,写下几行字。
王见程曦未加思索便作了赋词,不由大为意外。
她忙凑过身去,见纸笺上的簪花小楷含锋微露,颇有些意气聊之态。
她又细细去看赋词,看到后来不禁一怔,抬头望着程曦:
“……你当真要写这个?”
程曦自腰间取下翠羽绸花,将绸花扎在纸笺上,神色泰然招来丫鬟并把纸笺递给她。
王不由叹气,却又隐隐有些羡慕。
早已有各家小姐写好的赋词被6续送了下去,底下士子们看到扎着各色绸花的纸笺,便一一打开来宣读品评。
王骞起身走过去,目光在纸笺中寻找着,最后落在一朵翠羽绸花纸笺上。
他眼中一亮,心想程曦不知会作何赋词……便是打油诗,自己也能想法子为她添彩圆成佳作。
王骞方要走上前,程曦那张纸笺却被另一名士子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