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原恩休沐,一早便出府去了。
程曦心想,按父亲昨晚的反应当是已有所警觉,便将此事暂且抛开。
她靠在竹躺椅上纳凉,念心在一旁给她剥着水晶葡萄,一面道:
“……先头那位承恩候世子夫人,原是江南一户容姓富户的小姐,幼时失怙恃,听说是由姑母带在身边养大的。而先头那位世子,一直体弱多病,常年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但是他天资聪颖,便是这样也还考取了举人功名。”
程曦有些意外。
读书科考是一件极为辛苦、颇耗心力之事,常年抱恙的人还能考取举人,那当真可说是颇有天赋了。
就听念心继续道:
“那时苏家还不曾显达,苏夫人是个厉害人物,她生的女儿又已定给了皇家……那位世子爷身子不好是出了名的,这样的婆母和这样的夫君,门户相当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过去。”
程曦恍然。
按那个情形,苏夫人有嫁给皇子的女儿撑腰,而容潜的父亲没有世子爵位在身,再加上多病的名声,确实算不上良配。
单论门第,容潜的母亲许是高嫁,但成婚过日子,当中苦甜还是冷暖自知。
程曦想起自己当初风风光光嫁给章泽,而后父亲位列九卿入阁拜相、家门愈显耀。直至章泽受封太子,而她受封太子妃,以女子之身走上皇城正殿,在文武官瞩目下下叩谢皇恩……当真是风光至极。
但又如何?
她入住东宫不久便没了孩子,而章泽却转身就纳了万舜卿为太子良娣。
程曦想着想着,心头又泛起浓浓恨意。
章泽糟践自己不算,还气得祖父咳血、郁郁而终,累得父亲与二叔还有家中兄弟下大狱,害得母亲与婶婶、嫂嫂们被配边境做军奴苦役!
程曦不由恨得牙根紧咬。
“……小姐?”念心吓了一跳。
程曦回过神来,缓了缓面色道:
“没事,你继续说。”
念心狐疑地看了程曦一会儿,继续道:
“说来也怪,自容小姐嫁过去后,那位世子爷的身子居然一日日好起来。两年后还有了孩子。再后来,当今圣上登基,苏老爷受爵承恩候,容少爷的父亲成了世子,这日子本是越来越好了,可谁知……”
程曦沉下脸来。
之后容潜的父亲忽然一病不起,继而英年早逝,而容潜的母亲不过一年也“哀思难消”去了。
这里头的阴私隐晦,谁能说得清楚。
那时容潜才九岁……她想起那日容潜眼中含恨低声说他不姓苏,心忽然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她吓得伸手去捂心口。
念心忙问她怎么了,程曦愣了愣,呆呆摇头,皱眉道:
“那承恩候呢?”
念心便道:
“承恩候似乎不大管事,听说他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年前便开始卧床起不了身。”
程曦点头,心想这就不难解释容潜何以会突然回来。
但她随即一怔,意外容潜居然与祖父还有些感情……既如此,他为何连苏姓都不肯认?
程曦有些困惑。
她又问:
“那苏二老爷有几个儿子?”
承恩侯苏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容潜的父亲是原配所出,而次子与长女苏皇后则是如今这位承恩侯夫人所生。
“苏二老爷生了六个女儿,儿子却仅有一个,是妾室所出养在正头夫人名下的。听说承恩侯夫人将这位孙少爷当成眼珠子一般宝贝,还曾为他活活打死过一个丫鬟!”
程曦忽然瞪着念心,好奇道:
“你都是从哪儿打听来的这些?”
念心嘻嘻一笑,颇有些得意:
“您不知道,东市那边有好几处卖胭脂水粉头花的地儿,京中各府各家的丫鬟婆子都爱往那里去,常有人坐在那片吃茶聊天!”
程曦听了不由心中一动。
换言之,若有人想散布消息也可以利用那片地方,人多嘴杂的不容易找到源头。
念心却忽然迟疑道:
“小姐,奴婢听外头传言,说承恩侯世子自小在乡下地方长大,是个不学无术的。还说他,呃,说他……”她看了程曦一眼。
程曦皱眉道:
“有话说话,吞吞吐吐做什么!”
念心诺诺道:
“……说他喜爱混迹欢场乐宴,时常夜不归宿……”
程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她气得一下坐起身,拍着身下躺椅骂道:
“为老不尊,眼皮子忒浅!好像谁都稀罕那爵禄似的,编出这等谣言来!”
念心便也跟着抱不平道:
“奴婢猜也是有人编排!前几日在庄子上,容少爷除了带您去文王的夜宴,便一直待在庄子里不曾出门,哪里会是这种……呃?”
主仆俩忽然面面相觑,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起来,文王的夜宴也不是什么好宴,容潜瞒着人住在庄子上,也的确是夜不归宿……
程曦不由抓了抓脑袋。
平静下来仔细一想,这些流言容潜不可能不知道。
莫非他有意纵容?
她不由问道:
“昨日秦肖的信可曾送到了?”
念心点头:
“秦肖说容少爷已经离开庄子,但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秦肖将信交给其中一个,报了您身份,那人听说后拿着信分毫不待便走了。”
程曦听后便啧啧夸赞:
“……你瞧瞧,人家这护卫养得,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再看秦肖,有时连自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