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玑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却恍惚觉得众人私下议论之声小了许多,便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苏流采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微微低了头与他说话,轻声道:“靖国公来了。”竟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

陆明玑想到她先前所说,对尚未见面的靖国公重视许多,连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苏流采见他如此,有些好笑,却不表露,而是向某处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

陆明玑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人头戴白玉如意冠,身着藏青色长衫配同色氅衣,素雅的很,正缓步而来,想必就是她口中的靖国公了。

这人年不过四旬,留着五缕长须,五官俊美,气度从容,沿路遇见问好之人,便微微颔首示意,偶尔攀谈两句,与其说是身份高贵的国公,倒更像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

他暗地里点了点头,觉得他这模样,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苏流采先前所言,这人性格低调极了,又办得出这场春宴,颇有些情怀,也只有这般儒雅的形象才适合他罢。

他这样想着,便见那人似有所感,目光穿透人群看了过来,在他身上略过,又在旁边的苏流采身上停留了下来。

苏流采见此眯了眯眼,回望过去。那人发现了她的目光,微微颔首权作打过了招呼,她便还以一笑,又见他转身向主座走去。

这场短暂的交锋无人得见,只有身边的少年视线在她二人见转过,微微皱了皱眉,直觉二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余下的人也都发现了靖国公的到来,而他的落座则意味着一年一度的春宴开始,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停下,美艳的舞姬也纷纷施礼告退。

王漳西面上一派温和,双手微微向下一按,再向座下扫视一周,直到众人安静下来,并且目光纷纷集中在他身上,方缓声道:“今日正是三月初一,奉春夜宴日,草长莺飞时,本公在此先谢过诸君赏面前来。”不过是惯例的开场白,他笑了笑,接着道,“这春宴也办了许多年,其中规矩不必多言,本公也怕因此扰了诸君兴致。”

陆明玑不知是什么规矩,侧目望去,但见苏将军目不斜视,神色淡然,想必是极为了解的,便放心地收回了目光,准备听他继续讲下去。

王漳西却不再多言,而是微微侧过身去,便有一身着轻薄春衫的端庄美人袅娜而来,为他奉上托盘,盘中整整齐齐地倒扣着一列木牌。

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目光一转,突然看向台下苏流采所在,微微一笑。

苏流采只觉得他笑得有些渗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面上却平静地回视。

便听他接着道,“这春宴主题,往日都是由本公抽取,今年却想换上一换。”说着,便向苏流采的方向一抚手,“若本公没记错,苏将军应是第一次参与春宴罢?不如今日便让她来抽取,也可博个彩头。”

陆明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全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心中紧张,不由得向她的方向挪了一挪。

苏流采还未开口,便听一人漫声道:“这有何妨,苏将军的面子,自然是极大的。”话虽不错,却让人听着不大舒服,颇有些挑事的意味。

抬眼望去,原来是户部尚书张洞之,张耀宗的父亲,衡阳张家的代言人。

苏流采略过一眼,知道这人与自己不对盘,便也懒得搭理,而是转向王漳西,皮笑肉不笑道:“既是靖国公开口,苏某哪有不受的道理?”

那美人会意,转身走下,半跪在她面前,笑意盈盈道:“还请将军挑牌子。”

苏流采暗地冷笑一声,挑牌子事小,只这一招,却把她推到了众人的目光里,无论挑了什么牌子,最后都会给人提供试探的机会。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向身旁的陆明玑,笑吟吟道:“我这人运气一向差得很,宝儿替我挑上三张罢。”

“......”陆明玑还没反应过来宝儿的称呼从何而来,就被她接下来的话语吓了一跳。

她这话一出,岂不是正正打了国公的脸!

苏流采没理会他的震惊,反而轻轻执起他的手,温声道:“宝儿可是吓坏了?那便与我一起挑罢。”

众人:“......”应该是我们被吓坏了罢。

几日前外界便有传言,苏将军收了一位美貌的少年入府,并且颇为宠爱,若说先前还有人置疑传言的真实性,今天便是落实了苏将军在外的花名了。

陆明玑原本还愣着,却想起苏流采早前的嘱咐,又知道无论自己是否照做,都已开罪了靖国公,干脆咬了咬牙,顺着她手掌的力度摸了一张牌子,挤出个笑容来,软声道:“就这张罢。”

苏流采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握着少年的手将那牌子翻了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花间照晚,可有什么说法?”

王漳西尚未开口,便听一人道:“苏将军难道不晓得这春宴的规矩?三场乐事,第一乐为颂春诗,这牌子为花间照晚,自是以它为题,作诗了。”针对的意思极为明显了。

苏流采不认得此人,但见他与张洞之走得极近,想必是世家那派的,却也不急,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便又听另一人笑道:“适才靖国公才说苏将军是第一次参与春宴,这位大人怕是忘性大了些。”话中暗含了些指责之意。

听得他戏言,在座不少人笑了起来,那人面上青红交错,尴尬得很,却不敢多言,只求助地看向张洞之。

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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