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没事没事,小的真没事。”辛大露赶紧打断他,想就此混过去,以免他再往下说。
“算了,不说也罢。”颜公子知趣地笑了笑,垂着手就欲前行,却还是淡淡提了一下:“陈贤弟,他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四公子的确是好汉子,他轻生死,沸血浪,只追寻大义所在。纵是刀丛剑林,虎狼铁骑,也来去无畏,说一不二,坦荡荡自生意气。”辛大露也不知此时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索性将心中的话一吐而快:“此生能遇得这般的男儿,又能得倾心于这般的男儿……辛大露又有何憾?”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干脆,好似挥刀斩乱麻。说完她自己勾起嘴角来,浅浅莞尔,这些话,一定不能让那个人知道,不然,定会飘飘然来。
“呵呵,好,大好。”颜公子也点头笑道,他眉眼舒展,极力想流露出自然之色:“辛姑娘,这边也不知有没有镇子,你我且去寻个客栈住了,等陈贤弟,过几日……来接你。”
辛大露便笑着点点头,礼貌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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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大露同颜公子,他们既然不南退,也不能北上,便沿着江向西横行,正值春日,江上风吹还是微微有些凉。因为襄阳战事,万里长江的舟船,皆是北往南来。辛大露不由得想起昔日,她随陈步元回青山矾上坟,滔滔大江,烟淡水阔,同样只有南船,他们却孤舟北渡,挤着窗户,一道看那水里的江猪。
“荷叶生时春恨生。”辛大露身边飘渺想起一句话,是颜公子的声音,淡得像风。
她抬眼侧看过去,颜公子背着手,边走边看着大江,唇边极微的勾着,笑若有思。
荷叶生时春恨生。
如今这江上,哪里有荷叶?春还是有的,只是此刻念这首诗,说是见景而发,还是太过牵强。只怕,他是因情而吟……
因为,这义山诗完整念来,应是: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只怕后两句,才是他想说的话。
只是,这颜公子只叹一句,便夏然自止。
他一直带着笑,白衣胜雪,温淡的眼,神色若雨后的青山,纯净得令人生出几丝恍惚——方才,定是幻听了,他几时吟过诗?
辛大露心里明白,却装糊涂,就像自己从来没听过这诗,更不会知晓它是个什么意思。他神色不变,她神色比他还要自若,就这么同他一起走,却始终留心保持着七八分的距离,不去靠近。
可颜公子却在不知不觉中近了距离。
她便再往左退些,他便再进些,如此争锋……
真是步步备是煎熬。
他们走了好一段路,辛大露都快撑不住了,忽地眼见,瞧见前头有一群轿夫,好几个人在那请轿子。情急之下,辛大露也没有其它对策,只好假称路途久了,腿脚有些不便,想凭一顶轿子,以此来避开他。这颜公子听她说腿脚疼,自然甚是关心,叫她站住别动,自己快步过去唤来轿夫,想扶她上轿,手动了动,却还是没伸出去,只是温柔地打了帘子,等她进去。
辛大露朝他行个礼,口中称谢,却不去对他的目光,低头就上了轿。
他手一松,轿帘就缓缓放下了。
轿起。
轿停。
还是那只手,白若有光,轻轻拉起帘子。
辛大露因为要躲他,一路都没敢往窗外望,只觉走了会路,不长不短。她下轿抬眼,就吃了一惊:眼前的朱门紧闭,望不见里面的高墙,不知是谁家的庭院?
“这里是在下的祖屋。”这庭院竟然是颜公子家,原来,他家在这里,她想起,他那年说他是异乡客,初到临安,原来他是此间人士,此间是……辛大露不禁心沉,脱口问道:“此间是哪里?”
颜公子翩然笑答,音容温润:“云阳镇。”
他说着上前,为她叩门,自有人出来接应,恭谨地唤了公子,引他们进去。
进去之后,颜公子便吩咐下人,安排了她住下。她推门入室,又自惊叹了一番,这内室的桌椅都是上等木材,名匠精琢。周遭成设,从方位到布置,什么瓶子该放在什么架上,什么墙上该对应着什么画,看得出来颜公子的用心和眼光,更看的出来,那些古玩的价值不菲……
辛大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说自己是穷山鸡睡凤凰窝,便觉得不踏实了,也不对。相府天地都见过了,也没这么不安……她想问问,奈何颜公子走了,下人也散了,便只得休息下,抑到明日。
翌日她起来,就见着身边站着个小丫鬟,机警得不得了,她问一句,那小丫鬟就麻利地答一句。如流的话语中,什么也问不出来。
辛大露便想甩掉这个丫鬟,到庭院里看看。一推门,颜公子早就候在门外了。
她只好敷衍地笑笑,称自己想转转。这颜公子便道声好,陪着她一起转。这走起来才知道,庭院里原来自有一番天地,玉堂春柳,绕池百花,飞廊假山,竟是如此的气派。
临安城里,这样的人家也不多,更何况这么个小小的云阳镇,这里,真是云阳镇?就算是,离着襄阳这么近,这么好的宅子,如何没有遭到蒙人洗劫,要知道,当日她亲眼所见,蒙狗可是连善威和梁家那般的庄子,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