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得再跟邓林贫,坐得端端正正地打开文档,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打,听力却全部集中在那个声音上,眼角的余光也一直盯着门口处。
她进来了。
他听见她的笑声更加清脆,他看见她羽绒服的一角,嗯,今天她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他更喜欢那件灰蓝色的,她陷在一团灰蓝色里的小脸朝他展开笑颜的时候,就像一朵小小的鸢尾花,宁静又美好,仿佛浮世纷繁都不存在了,只有她,和他。
“咦?你桌上有杯什么?奶茶啊?”同事发现了,惊道,“这么早哪有奶茶店开门?哪家的我看看,咦,没印牌子啊!”
他没听到她的回话。
同事又说了,“沙子,我跟你说,少喝点儿奶茶吧,那东西热量太高了,不过,你瘦……”
“有道理。”
他终于听见她开口了,只是接下来的话……
“以后戒奶茶吧!不喝了!扔了!”
“……”扔了……扔了……
而后他便听见啪嗒一声,有东西落进垃圾桶……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苦笑,这也算是报应了吧,曾经加诸给她的,现在全部还回来。
他愿意受着。
也应该受着。
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回到他身边,他都愿意承受她给他的一切,只是,还能换回她回首一顾吗?
“粟融归!你这是在写什么东西呢?密码吗?”邓林又从他身边溜过,瞄了眼他的电脑屏。
粟融归不过做了个敲键盘的样子,哪里知道自己敲了些什么上去?此刻一看,全是一堆乱码……
他直接叉掉了文档。
邓林留下一串幸灾乐祸的笑走了。
一整天的心神不宁,心不在焉,但稿子最终还是赶在下班前完成了。但一时还不能走,还要校对修改。
同事陆陆续续下班,他的关注点一直还在那个小小的人身上。
郝仁叫她一起走,下班,她没走,趴在电脑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渐渐的,人越来越少了,晚班加班的同事去了食堂吃饭,最后只剩了他们两个。
他有种直觉,她是在等着他的。
“沙子。”隔着数张桌子,他试着叫她,“吃饭去?”
沉默片刻。
在他以为她不会再理他,正打算说“我去给你带份上来”的时候,她,却真的朝他走过来了。
他十分惊讶,然而,这份惊讶还没转换成惊喜,就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来,扔到了他桌上,“钱嫂给我打电话了,钱嫂工钱还没结,你自己结吧。”
她说完就要走,他一把抓住了她手腕。
她也不说话,只默然盯着他那只手,目光里全是冷淡。
“沙子……”他紧抓着她手不放,“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见的意思!”
在人物采访中一向思维敏捷,擅长把控谈话方向的他脑袋里竟然一片空白,低着头,沉默着。
“天黑了,我要回去了。”她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
“你也不要我了吗?”他忽然抬起头,眼眶微红。
也……
什么叫也不要他了?
她撇开脸,看着不远处饮水机旁的绿植模糊成一团绿影,依然冷淡,“我又不是你监护人,有什么要不要的?放开手,有人来了,我不想在同事面前丢脸。”
果然外面有说话声了,是食堂吃饭的同事回来了。
他只好放开了她,她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
“涂恒沙,下班啊。”外面,同事问她。
“对啊,你们辛苦了。”
他坐在椅子上,电脑文档里的字渐渐模糊。
涂恒沙跟从前一样走楼梯下去的,二楼的拐角处,保洁阿姨正在整理垃圾桶,地上还堆了一大堆从楼上收下来的垃圾,其中包括采编平台里收来的那一堆,透明的袋子,明显里面有瓶奶茶。
她停住了脚步,盯着那奶茶。
阿姨抬头看她一眼,继续忙。
“阿姨。”她站了半晌,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阿姨等着她说。
“我……”她犹豫了一会儿,“想看看那个奶茶。”
阿姨便把垃圾袋打开了。
“我自己来吧……”她忙伸手,一拉开,里面脏兮兮的,奶茶陷在一堆的废纸和外卖盒里,油兮兮的。
她便下不了手了,“算了。”有什么可看的!看了又有多大意义?
阿姨便念叨来了,“这都什么毛病?还要吃的往垃圾桶里扔什么扔!扔了又回来捡!上回小粟也是!”
她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这话又停住,“阿姨,小粟怎么了?”
“上回端午节!来我这里翻垃圾!找粽子!他比你还能呢!你还下不了手,他还伸手进去翻,那一手的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都喜欢翻垃圾!”这事儿阿姨记得可清楚了!她本来还想借个手套给他,都来不及,他伸手就抄进垃圾里去了!她还狐疑呢,小粟那么干干净净又讲究的一个人,难道那粽子捡回去还能吃?……
涂恒沙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一家子都喜欢翻垃圾……”
她想起了当年还是小女孩的自己,捡着他的各种垃圾。又想,连阿姨也知道她和粟融归的是一对儿的事啊……
阿姨还在说,“还要的东西为什么乱扔呢?又来捡!尤其是粮食,浪费啊!”
“是,阿姨您说的对,我们错了。”她诚恳地道。
“年轻人不懂收拾也是有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