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收回目光,转身时候突感觉一阵风来,抬头间,门口梧桐树上仅剩的两片叶子落下了,整棵树只余了光秃秃枝桠在风中微颤。
冬天来得这么快。
院子里,叶荷香还在低声问魏云海:“大哥,何家这官司到底要不要紧?杏儿这亲事,咱们是不是要先缓一缓……”
魏云海自己都没有个准信,哪能回答叶荷香的话,听得她问,便觉得心烦,皱着眉头说道:“先前着急的是你,现在说缓一缓还是你,都定下三年后才结亲了,你还要怎么缓?”
叶荷香陪着小心说:“大哥,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要不要先退了这亲……”
魏云海有些恼了,一下子打断叶荷香的话,道:“退什么退?别人何家的事还没有定下呢,你就要去说退亲的事?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说得出口,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以后,你休要再说这话了。”
叶荷香噎住了,见到章杏过来,连忙给她使眼色,暗示她也过来说项。
章杏只当没有看见。倒是魏云海先站了起来,对章杏说道:“杏儿,咱们这时候不能落井下石。”
章杏点头,说:“我知道,伯伯,只要何家不说退亲的事情,我就会等三年。”
魏云海欣慰点头,“何里正一家都是好人,咱们理当这么做。”
魏闵武三天后方才回家,漳河镇何魏两家能找的亲戚熟人,他都找遍了。没有一个知道这祸事是从何而来的,何夫人再次病倒,何家现下是何元媛撑着。魏闵武打算去盂县打听。
盂县那边魏家更是两眼一抹黑,只怕开个口都要出钱。章杏又将自己的钱罐子拖出来。但是魏云海比她手脚更快,将家中仅有的百余银子全拿出来交给了魏闵武。
魏闵武在家里住了一晚之后就赶到盂县去了。章杏想了想,给叶荷香做了半天工作,又加魏云海在一旁边帮腔。总算说动了叶荷香,让她带着她去一趟何家。
何家位于漳河镇镇中略偏南处,是一栋两进院子,守门的老伯章杏听魏闵武说过,也姓何,是何家的老仆人。傅舅娘曾来过何家多次,何伯也认识,直接将她们三人领到了后院里。
何元媛见了叶荷香和章杏,略一愣后。连忙将她们迎进来。
何夫人听得人来响动。也支撑着坐起身来。她是见过章杏的。对傅舅娘也熟悉,就对叶荷香没有印象,但见着她们一道来。便也猜出了叶荷香的身份,连忙让何元媛看座上茶。
傅舅娘坐到何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又不是外人,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躺好快躺好。”
何夫人目光落到叶荷香身上。傅舅娘连忙介绍叶荷香,也顺道拉过章杏的手,说:“闵文爹娘听闻这事,实在不放心啊。只他们舅带着闵文出门了,只有闵武还在家,昨日个就让盂县打听事情去了。杏儿她们娘俩要过来看你,只找不到门路,我就带她们过来了。”
何夫人擦了擦眼睛,点头道:“闵武来过了。这孩子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傅舅娘见到何夫人流泪,心中也跟着发酸,连忙劝解。
章杏觉得何夫人较之上次见到变化很大,也只有不到一年时间,何夫人竟是像老了十来岁似得,既苍老又憔悴,两鬓的白发都有了。叶荷香万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个人何夫人——她印象中的何夫人还停留在几年前那个身着锦缎头戴珠翠的何夫人身上。当下里也是大吃了一惊。
章杏跟她娘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她真是再了解不过了,只看她眼色,就知道她又起了悔意,唯恐她说出伤人话来,将诸多礼数都抛之脑后,与傅舅娘一道配合,你一言我一语,鲜少给叶荷香开口的机会。
她们说了好一通话,何夫人褪下手中冰种翠玉手镯套到章杏手上,抚着她的头,说:“元青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章杏心中跳了跳,不禁瞟了瞟傅舅娘。傅舅娘一副风波不惊的样子,她是何家的常客,早就知道何魏两家结亲的原委了。
章杏心中微汗颜,闹了半天,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何元媛要留她们三人吃饭,傅舅娘连忙推辞了。
出了何家,傅舅娘就与章杏叶荷香分开,径直回了傅家米铺。叶荷香憋了半天,方才得了个说话机会,一开得口来,就直摇头叹气,道:“没想到这何家竟是败落至此,完了,这下真是完了。”
章杏不理会她嘀咕,找到郑伯的马车,就跟着一道回去。
这时节天寒地冻,距离年关也还有些时日,魏家庄上镇里的人不多,马车上也就章杏叶荷香并顺子娘带着小孙,以及郑婶共是五个人。顺子娘素来有些嘴碎,叶荷香又是话唠,这两人遇到一堆,自又东家长西家短叨咕起来。
说不了几句,她们就说到何家头上。
何魏两家结亲的事情,村里谁人不知?漳河也就那么大,何里正又下大牢的事情早传遍了。
顺子娘鬼鬼祟祟说道:“我听说何里正这回下大牢还是上次那事。”
章杏也不由得侧耳过去听。叶荷香一愣,追问:“上次那事不是已经了结吗?怎地又闹起来了?”
顺子娘摇了摇头,“没了清呢,上回是人家是撤了状,何里正方才得以回家的。”
“既是撤了状,怎么又告上了呢?”叶荷香又追问。
顺子娘摇头,说:“那就不晓得了。”又扯过叶荷香,“其实这事你可以去问问啊。你知道吧,这原告与你家还有些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