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的弓从紧握手中的姿势,变成放在膝上。
雪色巨犬毛发炸开,警惕瞪视阴尘蟒的动作逐渐松懈,前肢伏地,尾巴耷在腿上,盯着阵法符箓,没多久就开始打哈欠。
赤玄真人在远处忧心忡忡。
锁龙柱的铜环一下接一下,持续发出清越的敲击之声。
雨幕磅礴,阵法外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见任何动静,魔修与道人们都心惊胆战。
“…事情就是如此巧合。”
滕波一口气将原委尽数说明。
阴尘蟒鲜红的眼珠森冷盯着他,头颅隐藏在升腾的黑气之中,身体还特意歪斜着多盘了几圈,方便脑袋垛上去。
一点明光在黑气深处若隐若现,那时不时晃动的躯体,激起阵法符箓爆出一团团璨如烟花的光辉,蛇信吞吐不定,喷出呛人浓雾。
阴尘蟒环视覆盖它头顶,由符箓组成的金色楼阁,用阴冷可怕的声音说:“那么你的意思是,两个修士为了报复一个他前世的仇人,故意将佘云娘陷害而死?”
蛊王僵住,他能感觉到妖兽在说到修士这个词时,隐含的杀气。
可事实终归如此,滕波觉得自己为缓兵之计也算拼了老命,如今见机行事,能拖一刻是一刻,舌灿莲花找借口,反而会激怒妖兽。
“是。”滕波硬着头皮承认,“这两个修士,寻来有南荒百瘴门传承的白蜈,又…混淆视听,才酿成这番惨祸。”
“惨祸?”阴尘蟒声音嘶哑的笑起来,毫不留情,“这只是对佘云娘而言的惨祸,对你们来说,真正的惨祸尚没开始。”
吞月尊者霍然睁眼,一爪子将滕波扯了回来。
陈禾也慢慢抚上弓身。
锁龙柱的敲击忽然停止,浣剑尊者已经缓缓抽剑出鞘,四海真水裹住的蜃珠,顺着剑锋滚落,符箓的金辉将剑身照射出迷离的五彩之色。
陈禾呼吸一顿。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那个吓晕过去的郑举人不知道怎的,被磅礴的杀意激得一抖,惊醒过来直直对上那条“生”自佘云娘尸体的妖兽,没命的一声嚎叫。
阴尘蟒呼的一声转到了他面前,郑举人一阵抽搐,两眼翻白,嚎叫声陡然中止。
妖兽偏头绕过去再看时,发现这人竟然已被活活吓死了。
“啪。”
阴尘蟒嫌弃的将尸体一丢。
有阵法阻隔,尸身本该截留在半空中,阴尘蟒对着尸体喷出一口浓浓的黑雾,尸身霎时化为血雾,尽数浇在佘云娘身上。
众人又看了一眼河底那个木笼,终于明白为什么里面只有一具尸体,想来那个跟佘云娘一起沉塘的男人,已经尸骨无存了。
“可恶的凡人,可憎的修士!”
阴尘蟒爆发出一阵激起阵法剧烈摇摆的怒吼。
浣剑尊者神情一变。
“师父,东边有些支撑不住。”裂天尊者发现符箓替换补充的流转速度,出现了微妙空隙,乍看没有问题,等到阴尘蟒攻击的时候,这就是妥妥的弱点。
滕波扒开大狗的爪子,强撑着唤了一声:“阁下既然愿意听我将话说完,何不与我等商量商量,波及生灵万物,天道也要记你一笔,并不划算。浩劫之战距今已过去八千年,世事难以挽回,你想要的仇人,我们去抓来,佘云娘已死,你尚可附身他人,我们必将竭力保她一生平安喜乐,你看如何?”
“哼!”
这次灵力波动超过锁龙柱吸纳的速度,余威骇人,陈禾站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他乖觉的站到了释沣身后,免得师兄分神为他担心。
“愚蠢的修士!我听完你的话,仅仅是看在这阵法为我遮挡了天雷份上。”阴尘蟒现在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
八千年来它偶尔苏醒,现身之后就被天雷劈得够呛。
纵然不死,头痛到处桶肯定是免不了,加上怨气冲顶,只记得杀杀杀了。现在这种神智清醒的状况,它很惬意,但这不可能抹平阴尘蟒的戾气。
因为它已是没有实体,怨气所化的妖兽,可怖的身形如同它的憎恨,怎会轻易散去?
浣剑尊者他们在用缓兵之计,阴尘蟒何尝不是在静静观察这阵法的破绽。
“一个近乎尸体,阴气十足的修士,竟然会在这阵法之中,忍受天雷之威。这令我很是好奇。”阴尘蟒居高临下,口喷毒雾,厉吼声如同几百面破锣同时敲击,刺耳又吵杂,又像无数人一起惨叫。
赤玄真人皱紧眉头。
只听阴尘蟒厉啸道:“我还要好好感谢,那两个来寻仇的修士,佘云娘早早死了,死得好!免得她为那个无用书生,困苦一生穷病不堪。”
郑举人是什么德行,佘云娘瞧不清楚,阴尘蟒则不一样。
这个连家中最后一点铜板都拿出去买典籍书册的人,完全没考虑过妻子的难处,除了念书,就只会要吃要喝,嫌这嫌那。即使有朝一日金榜题名,等待佘云娘的并不是苦尽甘来,而是休书。
不不,郑举人好面子怎肯背负糟糠之妻下堂的难听名声,妻子为供他图书积劳成疾病死,他供了牌位大哭几场,再于人前念一念,可不就是十足十的情深意重?届时还愁娶不到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
“哈哈哈!”
阴尘蟒仰头大笑,悍然撕咬:
“我得好好感谢他们,使佘云娘少受了一份罪!用撕裂他们躯体,击碎他们的魂魄作为谢礼!”
阵法剧烈变化,无数道金色流光牵引出利刃法宝攻击。
这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