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嘉努了努嘴,没有吱声,安安静静站在段如是身边,却隐隐将段如是拉到她那一边,原本站在杨清一身边的段如是,无意之间已经和杨清一相对而站。
杨清一看的清楚,心中暗道,这个段子嘉看来是彻彻底底地不喜欢她了。
段如是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看着院子另一头正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朱由检,神色自然地喊了一声:“由检。”似乎此前的争锋相对都没有发生过。
朱由检走到三人面前,看了一眼段如是,淡淡道:“今天我跟皇兄说你晚上酒喝的多了,因而出去透透气,大概后劲上来,忘了时间,迷迷糊糊的,所以才一直没回来。这个借口很烂。”他瞟了一眼杨清一,“这个节骨眼,你最好还是小心为上,凡事都不要太张扬了。”
段子嘉微微用胳膊撞了撞段如是,“听到没有。”她看了一眼杨清一,“刚才我和信王哥哥远远就听到你的笛声,惊喜地跑过来,却看见某些人奇奇怪怪的舞。”
“你都好久没有吹过笛子给我听了。”
段如是尴尬地笑了笑,他拍了拍段子嘉的肩膀,“我与清一只是触景生情罢了。兴致来了,自然就会恣意一些。”段如是看了一眼杨清一比他更为尴尬的神色,又道:“而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某些人是谁?清一没有名字吗?不要总是阴阳怪气的。更何况,你不觉得这舞蹈很美吗?”
“不觉得。”段子嘉撇了撇嘴,“自从你认识了她,你的审美就更奇怪了。”
杨清一有些无语,这是在变着法地骂她?
也不知道她跟这个大小姐上辈子究竟结了多少怨。
她偷偷看了一眼朱由检,发现他的神色是如常般的冷淡,倒似乎没有别的情绪,也似乎始终没有看她。她稍微放了心,胆子借着还未散去的酒意壮了壮,她带着微微的挑衅开口道:“段小姐,你说的对。我也是瞧着如是愈发地宠你了。”
“你!”段子嘉瞪着杨清一,却发现对方始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看了一眼朱由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本小姐不跟你计较。你也不过就是嘴皮子厉害而已,纸老虎!”
杨清一的心一沉。
为什么她看了看朱由检就没了怒气?
就好像是拥有一张完美的底牌。
而这张底牌来自朱由检。
先前那样闷闷的感觉又一下子找上了她,她再也不能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讨厌的人,甚至再也不想见到她。
段如是见杨清一的脸沉了下来,赶忙笑着打了个圆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见面都要斗嘴?清一,子嘉可是没怎么吃过瘪,你倒是第一个能治治她的人。说不定这也算个不打不相识,你们以后成为好朋友,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呢。”
段子嘉似乎又要开口反驳,段如是连忙抢在她前面朝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朱由检:“由检,如今也有些晚了,我便带着子嘉回去了,段府的下人们大概还在等。毕竟是中秋团圆,也不好让人家等着,不如早些休息。”他又朝着杨清一挥了挥手,“清一,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朱由检“嗯”了一声,杨清一点了点头,两个人便渐渐消失在了杨清一的视野中。
然而,段如是的离开,让杨清一的局促不安更甚,那种莫名的紧张感一下子激烈起来。她感受到朱由检就在她身旁,却连头都不敢转一下。
朱由检看着杨清一僵硬的神态,又问到她身上那股子不浓可是也不淡的酒气,皱了皱眉头。“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杨清一没想到他突然说话,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一些,可仍然没反应过来。“啊?”
朱由检走到一边,将她那一双孤零零的鞋子拎起来,又走到她身边,仍然是面无表情。“你很热吗?”
杨清一尴尬地摇了摇头,然而朱由检却根本没有看她的反应,将鞋子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地上,又微微别过身。
杨清一的耳朵一下子红了,脸也有些发烫。他应该从来没有帮人提过鞋子吧
而且她的鞋子也从来没有异性碰过啊
朱由检瞧着身后似乎没有动作,他冷淡的声音又传来:“你不穿,是等着本王亲自帮你穿吗?”
“没有”杨清一这才像恍然大悟一般,急急地蹲下身子,穿起鞋子。
她的脚竟然已经凉透了
这初秋的深夜,果然是寒气逼人
她穿好鞋子站起来——其实只是冰凉的脚被一个同样冰凉的鞋子套住,其实没有保暖的效果。她微微有些不稳,朱由检转过身来看了她的脚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似乎已经有些微微下沉的月亮。“喝了多少酒?”
杨清一正想回答,却听得他又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你倒是跟如是挺有雅致。”他转过头来,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忽明忽暗,“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吗?”
杨清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否认他的话,只是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愣愣地点了点头。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朱由检身后往自己的房间走了。
为什么只不过是一日的时间,他的怒气便全然消失了?
难道真如段如是所说,他冷静下来,自己就想明白了?
杨清一自顾自地想着,跟着朱由检的步伐小步走着,却不想朱由检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脸撞到了朱由检坚实的后背。
原来已经走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