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毛小道身上背着行囊,自然是要与我一同离开的。
这山路崎岖,下到茅山山脚处,太阳已经在头顶高照,回望山峦,天高云阔,瓦蓝瓦蓝的天幕下,茅山诸峰隐隐而立,无人知晓,在这山中隐处,竟有这般风景,前尘往事仿如一梦,让人不胜唏嘘。
天气好,心情自然也会不错,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大师兄早就已经通知了有关部门,黑色的奥迪a6,一直将我们送到句容萧家的小村前,在弯弯的小河边停住。我们下了车,杂毛小道邀请大师兄去家里做客,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摇了摇头,嘱咐我们记得先去西川办手续,然后苦笑着离开了。
目送大师兄离去,我们才回转,往萧家大院缓步走去。
虽然陶晋鸿出山,已经做法将杂毛小道“有家难回”的命谶破除,但人总是有惯性思维的,越靠近家门,他便越忐忑,在村口徘徊了好久,犹豫着是否进去,正在这个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骂声:“两个傻波伊在干嘛?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一样,让大人我等得腿都发软——嘿,我说你,要不要进去啊?”
听到这嗓音奇特的骂声,我不怒反喜,抬头一看,却正是虎皮猫大人那厮。
这肥鸟儿正趾高气扬地站在树枝上瞧着我们,羽毛鲜艳,比那早上起来打鸣的公鸡还要神气。杂毛小道所有的紧张,都在这厮熟悉的骂声中消散了,与大人问好,我说大人越来越帅了,它傲娇地说那是,这些天大人可没有闲着,从这句容到金陵,但凡是孤魂野鬼,都给它梳子一样扫了几遍,每到夜间,哀声满地,它现在可是能够将万窑万三爷的名头,给抢过来了……
我摸着鼻子猛想,万三爷什么名号来着?啊,百里无鬼啊——难怪这家伙又肥了一大圈。
有着虎皮猫大人陪伴,杂毛小道的胆气便壮了许多,我们叩响了这明镜高悬、红布环绕的萧家大门,过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开门的竟然是杂毛小道的爷爷萧老爷子,同在的还有他父母、三叔和小叔,后面跟着他妹萧克霞、三叔的徒弟姜宝、小叔的干女儿莫丹,以及房族里面的一些其他人。
瞧见这阵势,我便知道料事如神的大人应该是已经跟大家通了气。
听到爷爷、父母以及几个长辈关切的招呼,杂毛小道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外面漂泊孤苦的生活,不由得眼圈一红,就要朝他爷爷跪下去,萧老爷子一把扶住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跪了,跪多了就不值钱了,还是留到我百年之后再跪吧。
萧老爷子这话说得倒也豁达,拉着杂毛小道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前几日陶晋鸿给我来信,说了你这次回茅山的事情。说实话,我很激动,小子有出息了,比我,比你几个叔叔伯伯都有出息,这么些年的苦没有白吃。你太祖爷,也就是我父亲,当年从茅山出来的时候,曾经位列长老会上,至如今,你挽倾天之危,立下了这大功,又沉冤得雪,回返了茅山门墙,并不输于他……来来来,且随我去祠堂里,给你太祖爷上一炷香!”
萧家祠堂在后院的一个大厢房里,里面摆放着萧家故去先辈的灵像,三根线香,仪式庄重,充满了虔诚。
我是外人进不得那祠堂中,便在门口瞧了几眼,又与虎皮猫大人逗了几句嘴,大人猴急地问我朵朵呢?我告诉它休息呢,小妖倒是可以出来,要不要见——自我尸丹破开之后,朵朵的修炼就突飞猛进了,更多的时间,还是乐意呆在我胸前的槐木牌中。
听得这话,大人有些失望,喃喃说朵朵晚上见也好,至于小妖……呃,算了,吵架吵不过她的。
它鼻子灵得很,深吸一口气,问我说肥虫子是不是醒过来了,让它赶紧出来,大人我冷不丁的,还怪想它的。我说拉倒吧,回回见到它就想欺负,跟你说啊,肥虫子现在是青春期,叛逆得很,惹毛了,六亲不认,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虎皮猫大人用翅膀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本大人专治各种不服,放出来,放出来……
我无奈,只有将肥虫子唤出,虎皮猫大人见到肥虫子肉乎乎的身子,立刻忘记了所有承诺,一声欢呼,大叫着飞向了肥虫子,准备用它坚硬的鸟喙去啄,肥虫子自然撒腿就跑,两个小家伙你追我赶,好是一番喧闹。
这是一对欢喜冤家,我且不去管它们,待到祭拜完先祖,大家坐在堂屋处,杂毛小道开始讲起了数次遇见周林,并且最后将他给正法之事,个中曲折和凶险,让听者莫不惊叹,冷汗连连;便是小叔和三叔当日曾听我们说过,此刻听到细节处,也不由得不断发出惊叹声来。
萧老爷子的大女,也就是周林的母亲此刻并没有在萧家大院里面,她上次从三叔手中得到了半块废弃的黑蝠雕老玉佩,以及自家儿子已经伏诛的消息,便回到家里去,拿着周林的旧衣服和那块破玉佩,弄了一个衣冠冢。
她在家里办了一个丧礼,但是并没有通知萧老爷子,想来不管自家儿子如何,多少还是有些埋怨这边的。不过萧老爷子谈及此事,却也颇多感慨,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莫作恶,世间自有报应,她只是心里面想不开,过些日子便好。
当天萧家摆宴,总共坐了四桌,我被叫到了首席,与主家喝酒。
小叔是个资深驴友,也是个酒桶子,拉着我二话不说,灌了三碗酒,好不热情,我晦气一扫,自然不敢落后,与其拼起酒来,先是小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