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在厂、卫四大佬当中,年龄最小,心思却最为缜密。
他开口道“师傅。你刚才说的,我也想过。此案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张鲸谋划此案,借机打压内阁。这种可能(性xg)很小,因为张鲸没那么蠢。第二种可能,就是宫中藏有勃拜余党,他们盗窃勃拜金印,图谋不轨!”
贺六点点头“据我所知,大明的规矩,叛军家眷不满十二岁,一律阉割,送到宫中为奴。永乐朝的三宝太监郑和,不就是云南伪元梁王的家眷么?咱们宫中,有没有勃拜的家眷?”
王安压低声音道“六爷。您有所不知。勃拜的族人,共有一百。平定宁夏之后,贵亲家侄李如松大帅,下令把勃拜的一百多族人全都丢到大锅里煮了!上到七旬老头,下到五岁的娃娃,一个没留”
贺六倒吸一口凉气“如松这家伙,手腕也忒毒辣了些。这么说,宫中没有勃拜的家眷喽?”
王安点点头“并无勃拜家眷。这点可以肯定。”
贺六又问“会不会是勃拜的余党在宁夏之役中死里逃生,来到京城。花重金贿赂宫中太监,盗取金印。妄图凭借金印收罗残兵,东山再起?”
骆思恭一拍手“师傅,您老所说,正如我所想。”
王之祯却道“可是师傅,这话又绕回去了。我们把去内阁值房伺候过茶水的小太监们,统统严刑拷打了个遍。您老应该知道咱们锦衣卫大刑的厉害之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是受不住的。要是他们做下的盗案,一定会开口招供。”
贺六点点头,而后道“我问你们,除了太监,还有谁可以进出内阁值房?”
王安侃侃而谈“无非是首辅赵志皋、次辅沈一贯、阁员张位。还有六十多名内阁行走。”
内阁行走,不是正式的官讳。内阁管着两京一十三省的大小诸事。区区数位内阁成员,即便有三头六臂,也处理不过来那么多的事。
自永乐年间起,内阁每隔半年,都要抽调一批六部官员到值房,帮着整理奏折、汇总政事。这些被抽调的六部官员,被称为“内阁行走”。
王之祯道“师傅,您不会是怀疑内阁行走们中,暗藏了勃拜余党吧?不可能的。内阁行走虽然只是些五品、六品小官儿,却能接触到大明的最高决策。他们入职内阁前,锦衣卫、东厂都要查他们的三代。若有人是勃拜余党,又或者跟勃拜余党不清不楚,咱们锦衣卫早就查出来了!根本不会让他们进内阁值房。”
贺六站起(身shen),伸了个懒腰,提示王之祯“查案有个铁律。谁案发后受益最大,谁的作案嫌疑就最大。之祯,我问你。若赵志皋因金印盗案被革职,谁受益最大?”
贺六此言一出,厂、卫四大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开口挑破这层窗户纸。
恰好,贺泽贞进来给干爹、干爷爷们送茶。他听到了贺六的问题,十七岁的他不在官场,没有什么顾忌,他道“首辅丢了官儿,当然是次辅受益最大!三岁小孩都知道,内阁首辅卸任或革职,由次辅代替嘛!”
贺六笑道“到底是童言无忌啊。你们四个,就不敢说沈一贯的嫌疑最大。”
这四个人,的确不敢随便说沈一贯有作案的嫌疑。这倒不是他们跟沈一贯有多大的交(情qg)。实在是因为,首辅孱弱,朝局全扛在人家沈一贯这个次辅的(身shen)上!
沈一贯,隆庆二年进士。颇有理政之才。他从翰林院的学官做起,为官三十多年,做上次辅高位。朝廷每遇大事,万历帝首先垂询的,不是首辅赵志皋。而是次辅沈一贯。因为赵志皋遇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爱ai)和稀泥。沈一贯却事事都有自己明确的态度和主张。
沈一贯还有一个(身shen)份,是朝中“浙党”的首领。
内阁的万斤重担,全挑在沈一贯的肩上。厂、卫四大佬,都是心系黎民的好人。他们不想看到沈一贯出事儿,所以刚才他们对贺六的问题缄口不言。
王安开口道“六爷,金印被盗案没查清,皇上今(日ri)上晌,将我们四个叫进永寿宫痛骂了一顿。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希望您老能够出山,接手此案。”
贺六摇头“这恐怕不妥吧?我虽有锦衣卫左都督的空衔,可世人都知道,自万历二十一年抗倭援朝结束,我就不再插手锦衣卫的事,在家颐养天年。现在我陡然出手,恐怕朝堂上会有非议。”
陈炬道“谁敢对您六爷有非议?实话告诉您吧。我们离开永寿宫之前,皇上问贺老头儿最近怎么样了?我们还未回答,皇上便让我们跪安了。我看皇上的意思,也是让您出山,调查此案。”
王安道“对。六爷,让您出山其实不是我们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毕竟,金印盗案牵扯到内阁。内阁又是咱大明的机杼之地。也只有您这样的老资格,才能查清此案,还朝局以安宁。”
贺六苦笑一声“好吧。那贺老头我,就伸手管管闲事。这样吧,这案子不急于一时。明(日ri),我会去一趟内阁值房,实地察看一番。”
王安拱手道“好,六爷,那我们就全拜托您老了。”
说完了公事,众人又开始说起了家长里短的私事。
王安问“皇上说了,锦阳郡主满了十六,就让她跟泽贞完婚。还有三年,泽贞就成郡主宾食了。我看,这三年,与其让他在京城里疯野,不如让他进锦衣卫历练历练。”
贺六却道“这事儿不着急。我也是二十岁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