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不胫而走, 如秋风过境,一上午没过完就吹遍了整个校园。

九点半到十点的大课间, 十五分钟广播体操结束后另有十五分钟的学生自由活动时间, 不少好事者佯装在教学楼门前的甬道上遛弯, 眼神往一楼六班的教室里乱瞟。

一六班一入学就到了二层,而本该搬去二层的二六班却仍留步原地, 这本身就令人惊奇。

谜底很快传遍了整个高中部, 原来是二六班来了个新同学, 而且是个坐轮椅的小帅哥,好看到不要不要的,连男的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们班的女生提到这男生,表情简直太精彩了, 花痴脸的大姐姐, 又爱又怜,像被激活了母性光环的护崽儿狂魔, 八卦结尾一概警告好姐妹不许打他们家小王子的主意。

听说七年前晏羽家也在梅川, 就是城南那个开工厂的晏家,雇工上千,妥妥的有钱人, 富二代。

没人清楚他家当年为什么搬走, 如今又为什么回来。

网上还能找到晏羽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一张照片,稚嫩的少年身穿黑色西装坐在琴凳上, 雪白衬衫探出领口, 他微微垂着头, 专注演奏。

照片有点糊,一道侧影而已,却不影响他的好看和贵气透屏而出,只系了一粒扣子的上装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向下是两条笔直的长腿,右脚踩在踏板上。

那是两年前,晏羽还好好的。

易乘风盯着叩叩群里这张照片发呆,手机屏幕黑掉了,图像还晃在脑袋里。

客气矜持的就隔着绿化带远远偷看,教学楼地基高,窗外那片装饰花坛根本不是阻碍。

晏羽坐在六班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视角简直不要太给力。

更有胆大脸更大的,直接溜达到人家窗根底下,推推搡搡,嬉皮笑脸。反正又不是看小姑娘,没啥不好意思的,也不犯法。

窗外有层护栏,再就是两层玻璃窗,就这么点距离和微不足道的隔挡,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

晏羽摊开一本数学习题册刷题,笔尖在纸面上沙沙游走,眼角的余光里都是晃动的脑袋。

如果直线y=kx,且k的绝对值大于1……不对,是大于或等于1……所以有两种情况……

晏羽的脑子里乱成一团,这只是道很简单的证明题,分值才6分,他写了五分钟,推导过程一塌糊涂。

拇指在签字笔顶端按了一下,笔尖缩回笔管,晏羽缓缓俯下身,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他们要看到什么时候,怎么还没打上课铃?

“风哥,踢两脚?”二班的体委骆荀站在操场边勾着脚尖颠一只足球,下节课是他们班的体育课。见易乘风没等大课间结束就往教学楼里走,他脚背一绷将球传给了易乘风。

易乘风别着腿用足跟轻轻一磕,动作比花式踢毽子还花哨,“踢个屁,就快上课了。”

足球稳稳飞回骆荀的脚边。

呦呵,风哥什么时候上课这么积极了?

易乘风从后门跨进教室时,刚好看见晏羽枕着手臂趴到课桌上,后脊躬起一个小猫般柔和的弧度,雪白衬衫松松覆在单薄的肩背上。

他没看清晏羽的表情,只瞥见他眼梢有些微微泛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窗外又是一阵嬉笑,有人边笑边说,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看一看就不好意思了……

每个教室从前到后都有三大扇窗户,晏羽的座位在最后一扇的窗尾,窗帘是单片的,得从往前两个人的窗边向后拉过来,他行动不便,够不到窗帘。

再说,晏羽也不确定如果自己真的遮住窗帘拒绝围观,那样是不是显得他很矫情。

他不想引人注意,更不想改变别人本来的习惯给人家徒增麻烦。

易乘风胸口突然就烧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他抬手在前面赵柏生的课桌上轻轻一按,身体便灵活越过了一排座位。

又踩了不知是谁的桌子椅子,几步蹿到中间那扇窗的窗边,扭开窗户冲晃在教室后窗的几个人摆了摆手。

那几个人不明就里地走过来,“风哥,有啥事儿?放学约球儿吗,一假期没活动了有点儿难……”

‘受’字还没出口,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矮个男生倏然双脚离地,脸上的讪笑登时烟消云散,他的衬衫领口被易乘风伸出护栏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体蹭着粗粝的水磨石外墙缓缓朝上移。

男生面色惶恐,眼睛瞪大了好几圈,四脚乱蹬,“风哥……松,松手……”

后面跟着的几个也没料到变故突生,有人吓呆了不敢上前,也有仗着平时总跟易乘风一块儿踢球的交情上来劝架,“……诶,闹大了风哥,快上课了,别……”

矮个男生的脸已经向上卡在了护栏的两根钢筋之间,从脖子往上变成猪肝色,吱吱哎哎叫不成声。

外面甬道上驻足看热闹的人目光开始变得肆无忌惮,没有了偷窥小帅哥时那种躲躲闪闪。

易乘风笃地松开手,矮个男生后仰着跌落下去,被人七手八脚地扶住,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狂喘。

“再他妈让我看见谁来扒六班的窗户,我就把他挂在这儿,让他看个够!”易乘风语气冷冷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剜进耳膜。

窗外的几个人瞬间就散干净了,接着甬道上看热闹的也散了,谁没事儿吃撑了去惹一个打架像吃饭一样按顿来的校霸大魔头。

易乘风一转身,撞上晏羽直直看向他的视线,像浇了一头清澈的泉水,火气滋啦啦灭下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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