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被拒绝惯了的人就会习惯拒绝,没人愿意受挫,尤其是本身就骄傲且身份高贵之人。
而顾淮深,自他情不自禁的说出这突兀的话来时,就已经知道会有怎样的回应。虽然他的内心万分期待,阿玲可以不摇头,但是事与愿违才是常态。
但是,他宁愿听那一句“对不起,我们不可能”,也不愿意听这一句“我的夫君叫沈夜白”,这几乎是宣告了主权,断绝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他自是悲哀的,然而却还是敛着哀伤:“是啊,阿玲,你,说的对。”可这世上,并不是对的事情就可以遵循就值得去做,于顾淮深而言,没有对错,只有愿意与否。
银杏叶随风落下,像是哀悼逝去的悲凉。
顾疏玲只觉得这气氛这背景哀凉得她不自在,就算是刚刚对待生命的无常也不过如此。在她眼中,兄长永远都是干练的少帅,是温润的公子。这本是互相悖逆的,然而因为面对的是不同的人,所以也就理所当然了。可是,她也是头一次晓得,原来一个男子的悲伤可以大大的超过女子。
她巴不得逃离,这样伤人伤己的环境。
她说:“阿毛还在等我,我先走了。”抱着画本匆匆的离开,不敢再留一刻,她也是怕感性袭来侵蚀了理智。他们之间,只要还活在世俗的人间,便只有一人可以失智可以沉沦,而相反的,另一个人必须清醒,否则就得坠入无间地狱。
然而,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语气轻轻:“这里疫瘴繁多,兄长请以身体为务,必得珍重。”
哒哒哒,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怪物在追逐她,她跑了出去,匆匆离开。
而顾淮深,这才感觉到腿上的伤口隐隐的疼,应该是刚才因为担心而跑得急了,怕是又撕裂了伤口吧。然而,这又有什么干系呢?没有的。他说阿玲来这里是疯了傻了不要命了,然而他也来,其实亦是疯了傻了不要命了。他的命就在她这里,没了她岂不就是没了命?
他站在银杏树下,举头望天,可这天,从来就没有如他的愿。得之失之,他不晓得值不值得?
亲兵看见少帅脸色不好,便道:“少帅可是沾染了那院里的死气?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不必了,”他清楚自己的悲抑来自哪里,若说那是心病也对,怕是平常大夫治不了的,何必麻烦?他慢悠悠的走开,道,“你们好好守着吧。如果大小姐再来,不要让她进去。”
他哪里像是她的兄长啊,更像是一道枷锁。但初衷却是关切,因为总是怕她会伤害了自己,所以部下了那么多的禁地,虽然让她感觉不得自由。
顾疏玲回去的时候,阿毛很开心的问:“姐姐,二丫他们怎么说?”
“他们,很好,”她抱了抱他,笑道,“他们正等着你康复之后大家在一起去河里摸鱼呢。”
若真的有天堂,那么,这些天真的无过的孩子必定是可以去的,而在那里,这些可爱的小伙伴儿们一定还在相约要怎样调皮玩耍。
阿毛也笑,很是高兴,说起刚刚的事情来:“刚刚那个叔叔来了,还问姐姐去哪里呢。他看到姐姐画的画儿,好像有点儿不高兴呢。”
其实,小孩子不懂,顾淮深那不是不高兴,而是心酸。假如对阿毛说,二丫喜欢和石头玩不想和他玩,那么他或多或少也会有顾淮深那样的表情吧。
顾疏玲心里很沉重,没有理这句话。
阿毛又喋喋道:“那个叔叔好怪哦,虽然笑着,但老觉得他会吃人。还有,他听到姐姐去找二丫了,脸变得好难看,就像是影映画里的夜叉一样,吓得阿毛都不敢说话呢。”
顾疏玲心知肚明,兄长之所以会变脸便是为了她。可是,她又能如何?她利用过他的情,拒绝了他的爱,在这世俗lún_lǐ之中,她没有资格再去要求什么。而且,她捏紧身侧的衣角,就像是握紧自己的命运一样,她本就是怀着大秘密的骗子,现在又不小心卷入了什么暂且不知的阴谋,更是活得战战兢兢。
是的,她自私自利,她冷漠无情,她故作矫情,满身的缺点。可总是有人性的,也总是想照着预想中的活着,所以,她必得扯着挡箭牌,狠心的拒绝着。
沈夜白和顾淮深,她好像没得选,也不能选。
见她没说话,还一脸思考的模样,阿毛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妥,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小小的男孩儿扭着身体想抬起还在骨折的手掌摸摸她,却无法挣脱生理的束缚,只是痛得哼了几声。
顾疏玲赶紧阻止他,撑着笑容,但是,不知怎地,明明是笑着的啊,却有一滴泪水咕噜一下子滚了下来,刚好淌在阿毛的脸上。他懵懂的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她也像旁人一样找着蹩脚的借口,“刚刚回来的时候风太大了,卷了沙子进眼睛了。”
这是个充斥着死亡和悲伤的地方,顾疏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待下去的决心和毅力,虽然她曾经答应过沈夜白会留下来救灾。但是,她留在这儿,处处受着掣肘,非但没有起到救灾的用处,反而钳制了他人。
况且,这里有兄长,有沈夜白,还有足以勾起她一切悲伤回忆的场景。所以,她计划着想要回白城了。
于是她道:“阿毛,姐姐要走了。你愿不愿意同姐姐一起走呢?”
“姐姐要去哪儿?”
“白城,回家。”
“白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