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田现在的失忆症有所好转,但好转的迹象不在他的病本身上,而是在注意力的转移上:
他的手,不再习惯性地自己将自己绑缚在车架上,而是换到了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车队中唯一的战俘张鼐。
张鼐是何人,又岂会束手待毙,任人欺凌?
所以,两个人,这些天为了征服彼此,已经从枣阳一直打到云梦,从车上打到地上,从白天打到晚上。
有时,文刀在一旁观战,以为张鼐必定狂虐赵有田。
结果却是大跌眼镜,赵有田不仅没有被虐,反而有时还打得张鼐四处逃窜,追得他满世界飞跑。
不过总体上,还是张鼐占了上风。
两人武艺应该在伯仲之间,唯一的差距,在于张鼐是悍匪,骨子里已经养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拼命精神。人一拼命,神佛难挡啊!
但很奇怪的是,两人在一番拼命打斗之后,却又往往令人匪夷所思地相安无事下来,彼此靠的很近地坐在一起。
就比如现在。
周敏、何雨燕今天也一人分了一杯烈酒。
一视同仁,因为这条文氏法则,她们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被区别对待。
两个小妞刚开始不知道厉害,第一次发放这种酒时,两人都以为既然是公子之物必是玉液琼浆,拿到手中,直接就往嘴里灌。
最后,两人毫无悬念地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今晚再拿到这种酒,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后怕。
怕归怕,但酒觉得是金不换一样的好东西。
踯躅半晌,周敏走过去,将杯中酒默默地倒给了赵有田。
她想的很清楚,这些天看下来,自己亲眼所见一个赵有田死了,一个赵有田活了。
但无论是哪个赵有田,都曾经是她的授业师父。
看到曾经的师父,一路上像个傻子一样失忆着,虽然有公子的关照,但终究看着令人心酸。
这一杯酒,足以让自己心安不少。
看到周敏的举动,何雨燕的心里,似乎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撩拨了起来。刹那间的蠢蠢欲动,让她险些起身,冲到对面将杯中酒倾入公子的杯中。
所幸最后一刻,她被张鼐的一声怪笑吓住,惊醒中,一扬脖子,将杯中酒再次倒入自己的喉咙。
“哈哈哈……”
张鼐捏着空杯,两眼紧紧盯着发愣的赵有田,嘶哑着嗓子道:
“赵狗,你到底喝是不喝,不喝,给小爷我喝!”
从打架的第一天起,在张鼐的嘴里,赵有田的名字就变成了朗朗上口的“赵狗”。
当然,赵有田自然不甘示弱,以牙还牙,也喊出了一个奇怪的绰号:
“鼐娃。”
赵有田的本意,可能是想暗讽张鼐乃是乳臭未干的小儿。
但是一出口,这两个字,就变得有些令人、令人浮想联翩。
“你还跑不?”
愣怔半晌的赵有田,不明白为啥对面的女娃素不相识,却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直接给了自己。呆呆想了半晌,最后听见张鼐发喊,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赵有田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奇怪的话。
张鼐听在耳中,当是他再问自己两人打架时,他打不过时还跑不跑,所以略一沉吟,便一拍胸膛道:
“不跑了,你这杯酒让给我,小爷就断然不会跑了!”
“好——”
赵有田将杯子伸出,刚要倒酒,就被张鼐突然一拳打倒,跟着他自己就是一个匍匐,滚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羽箭,带着余音,直插在两人之间。
“敌袭,迎敌——”
随着一声呼喝,急促的哨音骤然四起,黑暗中闪过无数人影与挥舞的刀枪。
飞速看了一眼四周,文刀一手拍灭灯盏,想到那些一路上任劳任怨的杂役们,手无寸铁,急忙喊了一声:
“李记,让杂役速速进入内圈,与两个女娃合在一起!”
李记枪口火光一闪,头也不回地答应一声。
钻天豹躲在黑沉沉的竹林边上,正被突袭得手的惊喜笼罩着,眼看他的一百多作为前锋的匪众就要冲进狂欢的人群,冷不防就被突起的一阵阵枪声吓得一激灵。
“直娘贼,哪里来的火铳声,你不是说就一个小娃娃富家公子带着几十个家丁,真真的一头大肥羊,奶奶的这是肥羊的样子吗?”
葛锅彤也吓呆了,直着两眼,不知说什么好。
白天,这些人不是还在镇上来来去去,一车一车的买好些东西。他的那个破烂杂货铺,半天就被这帮有钱人买空了。
这么大一头肥羊,顿时勾起他的贪婪心,当即跑到后山找来了云梦巨匪钻天豹,哪知道这肥羊竟然有火铳?
“大当家的,你先别急啊,你看他们拢共不过几十个人,哪里挡得住一百多弟兄并肩子上,冲,赶紧冲,前面那十几个弟兄已经死了,趁着他们火铳换枪子时间,三四个人对他们一个人,咬也把他都咬死了!”
“咬你奶奶个蛋,老子的弟兄若是死多了,以后老子攻镇子连你也给吃掉——”
钻天豹当然相信自己不可能失败,唯一心疼的就是他的那帮手下,死多了谁再给他卖命,于是一脚将葛锅彤踹翻在地,操起手中的一杆长把大刀,扑向火光闪闪的亮处。
没想到一路走过来,跟各式各样的土匪、流贼和饥民都周旋过,眼看就要落脚下来,偏偏在这个云集镇开始吃苦头了。
李记、山娃子不停地躲闪着刺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