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公子府内明灯初上,华彩正浓,下人们都去吃饭的档儿,两个黑影穿过花园小路,到了院墙处,一人探头探脑地四下查看了一番,轻手轻脚地开了院门。
“不管多晚,你也给我守着,听见了没?可不能让人落了锁,要有人问,就说是夫人我出门散步去了,记住没有?”叶子仪一身灰布儒衫,把跟来的婢女嘱咐了一番,开了门就要走。
“夫人,你、你几时能回?管事若是问起,我怕……”那婢女苦着脸为难地拉住叶子仪的衣袖,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我会尽快回来,乖乖等着,别乱跑啊!”叶子仪拍了拍那婢女的手,冲着她挤了挤眼儿,抽了袖子抬脚就跑了。
“夫人……”
不理会身后那婢女的哀号,叶子仪跑进昏暗的巷道,见那婢女没追来,遂缓下了脚步,对着虚空叫道。“勇哥哥!你在吗?”
叫了几声,就听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叫道。“喊什么!现在倒知道喊我了?”
随着这一声抱怨,勇如一只飞鸟般落在叶子仪身侧,绷着脸睨着她不说话。
“嘿嘿,哥,你陪我走一趟吧,我、我一个人走夜路害怕……”叶子仪讪笑着上前扯住勇的衣袖,讨好地道。“我请你吃丰城乳鸽,好不好?”
“哼!我追了你上千里,你想用一只鸽子打发了我?”勇撇着嘴一哼,瞪了叶子仪一眼。
“我那不是不知道么,好哥哥,你别生气,明儿我就把你带到府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行吗?”叶子仪自然知道勇的不易,被他说了也不敢还嘴,只得好言好语地哄着,生怕把这块保命金牌给气跑了。
勇拉长着脸,没好气地道。“要去哪里,走吧。”
“嗯!”叶子仪也不废话,当下拉着勇便向着城里的坊市而去。
丰城的坊市与时下大城的坊市相仿,也在丰城中心的位置,其间的市场日落关闭,市坊周围的店铺酒肆却在日落后热闹起来,叶子仪拉着勇到了坊市西侧的一间酒肆,要了酒菜吃喝起来。
两人吃到一半,外头一个衣衫破旧的青年进了酒肆,直直地向着叶子仪的酒桌走来,店家刚要赶他出去,叶子仪站起身来阻住了那店家的喝斥。
这青年叶子仪认识,是那天收用的几个流民中的一个,她记得是叫做阿四的,把这阿四带到桌旁,叶子仪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几人都打听到了什么?说说罢。”
“是。”阿四低着头,将这几天在丰城周围和城内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向叶子仪说了,这一说便说了小半个时辰,待他说罢,叶子仪给他盛了碗肉汤,阿四接过便跑到一旁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看来,他此去定要获罪了,阿妩,跟我回山上吧,不要再掺和这些俗事了。”勇一边啃着乳鸽,一边浑不在意地开口,见叶子仪低头沉思,不由得眉头微皱。
“不,还有机会,既是有人刻意为之,我只消让这流言更乱些,阿成便有救了。”叶子仪两眼直直地盯着桌面上鸽子的残骨,语气平静得近乎冰冷。
“你疯了?凭你一人之力,能做些什么!”勇把手中的鸽子一丢,一拍桌子,‘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怒道。“跟我回去!若是不然,我便打晕了你带回去!”
叶子仪慢慢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勇,漆黑的瞳子中一片湿润痛苦。“哥,那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是与我拜过天地的男子,是我心之所向,情之所系,如何能放任不理?”
“你!”勇忍着怒气,缓缓坐了下来,见叶子仪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他语气也软了下来。“阿妩,你不要忘了,你的一举一动,牵扯的还有那位圣人,为了一个公子成,你要置我们于何地?”
“哥,你别管我了,帮我联系师兄吧,我会自己安排的。”叶子仪说罢,沾了沾眼角的泪水,看了眼一旁已经听傻了的阿四吩咐道。“这几日来你们辛苦了,明日还在这边见面吧,我有要事要同你们交代。”
“哦。那个……小郎,可否借一步说话?”阿四犹豫着搓了搓手,偷眼看了叶子仪几回,一脸的难色。
“这里说话是不太方便,不如这样,你们在哪里落脚?今日便带我前去吧。”叶子仪说罢,叫了店小二来汇了账,在门口的小摊上称了五斤白饼,由阿四拎着,向着城西的边沿行去。
一路上勇都沉着脸,几次张口想对叶子仪说教,都顾及着阿四,没有开口,三人各怀心事,便就这么沉默了一路,直直走到了城西角落的一间破屋外。
月色如霜,照得街道一片雪亮,寒凉的气息夹着阵阵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引得叶子仪微微皱眉。
“不是给了你们银锭么?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叶子仪看向阿四,按照她给这几人的银子数量,他们完全可以在这里租一个好些院子,怎么就住在这破屋了呢?
“银钱送回去做盘缠了,我们兄弟身子骨好,都惯了,不碍的,小郎……不是,夫人且等等,我去叫他们前来相见。”把叶子仪给他们花用的银钱挪作了他用,阿四很有几分不好意思,说着话,他低头拎着饼从倒了一半的院墙处迈进了破院儿。
“咱们也去看看吧。”叶子仪叹了口气,跟在阿四身后进了院子。
月光下,院落里一片杂乱,叶子仪和勇小心地避过地上的破石烂木,刚走到那塌了一半的草屋门口,里头的人便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