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不远处的男生宿舍六零四寝室,同样溢满无法言喻的绝望。
杜笛瘫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缠成一团。
好多天了,姚文文还是不肯让他看到自己。
远远望见那道脆弱不堪的背影,杜笛心痛难安,他把自己想对她说的话写在一张张纸条,有去无回。
“文文,你不要这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喜欢的不是你的脸,是你所有的样子,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啊……”
不知道姚文文有没有打开过,但他还是每天给她写一张又一张的纸条,说的话越来越长。
“我向你承诺过的一百零一次表白,文文你还记得吗?”
他现在用这样算不上浪漫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使命。
就是一种使命。他相信到了第一百零一次,自己就真的能和姚文文在一起。
并且对此坚信不疑。
而挨着阳台窗户的那张床下,付尘光着膀子,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耳机丢在一旁,吉他胡乱摆在墙边,好久没有碰过的琴弦,暗无光泽。
于贝贝和常卫东的事重叠压在心间,无比煎熬。
在想着要不要去找回于贝贝的时候,他很不想承认,但自己的确是犹豫了。翻开当时她在手机里存下的电话号码,怎么也按不下拨通键。
最后他还是指尖发颤着,咬紧牙根删掉了那串数字。是他自己弄丢了于贝贝。
但更让付尘愧疚悔恨的,是那个再也不会出现了的常卫东。
寝室的五个人中,只有付尘常常爱和他争执对峙,互相贬损,在他吹牛时毫不留情地戳穿。但两人大多时候都是在说笑玩闹,谁也没想到,那天唯一一次真正红了脸,竟然就成了最后一面。
扭头看向旁边那张空荡荡的床位,付尘想说一声对不起,为自己生气时说出的那些话。
但又不知该说给谁听。
他正对面的床下,方以北伏在桌前,手中紧握的笔在纸上跳动着,留下一道暗藏着许多情绪的痕迹。
只有在写字时,他才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不去想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成小南,不去想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却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上的常卫东。
他把这个夏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写进了书里。
隐去了姓名,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写出的一字一句还是透着无尽悲伤的气息。
不是为了怀念绝望或者标榜哀伤,而是想通过文字的方式,去铭记发生过的那些事,存在过的那些人。
那些没有过去多久,却很容易就遗忘了的记忆。
那些一起走着走着,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的身影。
扭动一下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方以北放下了笔,搓一搓渗出汗液的手心,起身到阳台上洗一洗手。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中,站在阳台上打着电话的丁半木刻意压低了嗓音。某一句不想让他们听见的话,还是轻轻传入方以北耳膜,袭入心脏肺腑。
带起又一阵无法形容的伤痛感。转身之前,他深深地望了丁半木的背影一眼,欲言,又止。
这个夜晚,还是那么让人窒息。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
丁半木下了床,就着黎明的微光,轻手轻脚地翻找整理着行李,生怕吵醒了睡梦之中的方以北几人。
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掩盖住了声势浩大的离别。
短暂而又漫长的几分钟之后,他和刚开学时一样,提起那个装下了全部衣物用品的布袋,环顾一圈,嘴唇蠕动,朝寂静的寝室,说了句没有声音的告别。
“我走了。”
慢慢打开,再轻轻关上那扇门。走过楼道转角之前,他最后望了六零四那个门牌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最原始的不舍和难过。
来过了。除了自己和这段记忆,他好像什么东西也带不走。
宁寻舟被家人送去了精神疗养院,没了她,丁半木拖着一副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身躯,觉得连呼吸都了无意义。
只有离开,才能让心底那些伤痛,显得不那么强烈。
“云州站”进站口。清晨洒下第一缕阳光,天空透出一片淡蓝。
在这样的天气里,离别看上去有几分平淡,有些漫不经心。
丁半木深呼吸一下,挺直腰板,迈开沉重的步伐,正要走进火车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喂,大师,要走啊?”回头,方以北胸口上下起伏着,投来一束萧然目光。
杜笛也喘着粗气,扶了扶滑落到鼻梁上的黑色镜框,咧开嘴角笑了笑,故作疑惑的语气:“行李都收好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们怎么来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丁半木转过身子,看向不远处神色匆忙的几人,收起了脸上的忧伤,装出一副平淡神色:“上课太无聊了,浪费时间,老家有参军名额,就去试试……”
听到一句“我明天就回来办参军手续”的方以北猜得没错。昨晚丁木木在阳台上打的那通电话,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不知道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要是真的好几年都见不到你了,还是挺不习惯的。”这是宁寻舟对他说过的话,可是现在呢,就算是自己永远消失,她也不会察觉到了。
那还不如就离开吧。至少,现在的每天笑得很开心,宁寻舟心里有放不下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