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桂嬷嬷亲自带着人将饭菜送进了房间,进门前看了阮清一眼,见阮清正一本正经坐在凳子上,两只脚悬空,一翘一翘的十分惬意,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连忙对旁边的苏辄见礼,“殿下顽皮,打扰到太傅,还望太傅见谅。”

“无妨,他在这里倒也热闹些。”苏辄脱口淡淡道了一句。

桂嬷嬷皱了下眉,这几日她也暗暗打听过这位太傅大人的性子,来之前还很是担忧了一番,但眼下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便是一边低头布菜,一边斟酌道:“稍后用过饭,奴婢便带殿下回去。”

“我不要回去!”阮清听了立马撅起嘴,挥着筷子喊道:“我今晚要和苏叔叔一起睡!”

苏辄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

桂嬷嬷抬起头,口气严厉道:“殿下!太傅镇日操劳,难得休息,近日天气寒冷又不留心害了风寒,正需要静养,殿下过了年便八岁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

阮清扔掉筷子,扭着衣角不作声。

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被抢了肉包的小奶狗,任谁看了都觉得自己是那抢肉包的无良之人,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桂嬷嬷显然没有这等高尚的觉悟,看惯了郡王撒娇耍赖的手段,早已练就了水火不侵稳如泰山的功力,只一双眼怒其不争的盯着郡王故作委屈的小脸。

苏辄却忽然有些手痒,竟忍不住想要捏一捏那圆鼓鼓的小脸,再欣赏一下小奶狗呲牙咧嘴的滑稽模样,似乎这般就能消减了刚刚被戏耍的郁气。

众目睽睽之下,太傅的手伸出一半就转了个弯儿,夹起一筷子鸡丝冬笋放到了阮清面前的碟子里,温吞道:“嬷嬷说的对,我这里地龙烧得浅,睡着冷,且我身子微恙,恐会将病气过给你,你且随嬷嬷回去,等改日苏叔叔病好了,再同你耍可好?”

“骗人······”阮清怎会听不出太傅这是找借口搪塞他,嘟着嘴用筷子拨了拨碟子里的笋,“我不爱吃这个。”

太傅嘴角狠狠一抽:聪明的孩子果真难搞。小时大哥是不是也对他甚是头疼?

当下声音不自觉的柔了几分,将那一块笋夹起来放到自己的碗里,举着筷子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我重新夹给你。”

阮清仰起头,圆眼微瞪,“苏叔叔是在哄我么?怕我会赖在这里不走?”

“殿下!”桂嬷嬷看不下去了,若不是顾忌苏辄在场,一定会立马拎着小儿讲上大半日为人当谨慎惜命的道理。

虽然阮清贵为郡王,但也不过是有名头无实权的奶娃子。苏辄是什么人,诚然不若定王名头响赫,却是少年成名,才华惊绝,十三岁稚龄便艳压文武状元入了内阁,担任文华殿大学士之职,兼太子太傅以辅佐太子。到如今也已为官六七年了,官威不容小觑,岂容的阮清这等毛孩子当面叫板?

桂嬷嬷吓得直擦冷汗。

阮清却似毫无所觉,咬着筷子望着太傅迷人的俊脸,奶声奶气的昂扬道:“我是男子汉,不需人哄。苏叔叔不想我留在这里也不是没得商量,却是答应我一件事便好了。”

苏辄觉得有趣,“哦?是什么事?”

阮清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瞳仁宝石一般亮着光,“明日是上元节,我想去街上看花灯。”

苏辄领会了他的意思,问:“你是想我带你去看花灯?”

阮清觉得跟聪明的大人讲话就是省力,不像桂嬷嬷头发长见识短,总爱跟他打迷糊眼儿,便是不由振奋的挥舞着筷子,“是呢!苏叔叔可是应了我?”

桂嬷嬷连忙上前,按住阮清乱飞的筷子,“小祖宗,您就可着劲儿的闹腾吧!上元节人山人海,最是混乱难防,您是想被人贩子掳去卖了做苦力不成?”又对苏辄赔笑道:“太傅不必跟殿下当真,您事务繁忙,尽不必理会小孩子的玩闹。奴婢一定会好好看住殿下,不让殿下再乱跑的。”言外之意就是以后不会再让阮清偷跑进明月斋了。

按照以往,桂嬷嬷这般识趣的铺台阶,太傅一准踩着下了。可不知为何,今日太傅的心情格外舒畅,竟是抛却了素日的淡漠冷硬,不以为意道:“阿阮天性纯良活泼也是难得,我又怎好令他失望,有我看着他不会有事的,桂嬷嬷放心便可。左右明日给太子上完课后便没什么事了,桂嬷嬷提前准备一下吧,天气冷,记得多备一件厚实的斗篷,若有不足尽可去库房寻李管家,莫要冻坏了孩子。”

桂嬷嬷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只得恭敬的垂首,“太傅有心了。前个儿皇上已经命人从宫里头送了许多东西,殿下一年四季可穿的小衣都有,再不缺什么的。奴婢依稀记得里头便有一件白狐狸毛的缂丝流云小斗篷,明日正可给殿下穿上。”

苏辄不无不可的点了下头,转向旁边眼巴巴望着他们说话的小儿,清楚的看见那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里藏不住的狡黠与愉悦,平直的嘴角也禁不住勾了一下,弯出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小儿白嫩嫩的额头,“这下子可满意了?”

这一幕看在一干仆从眼里,简直好似看见了天下红雨,震惊的不是一般二般。俱是在心里不住的揣摩着,这位小殿下果然不同寻常,才来了不过两三日就令生冷的太傅骤然转了性。要是给府里头那些小姐公子看到,不知该作何感想······

阮清却只是直着眼儿望着太傅近在咫尺的笑脸,暗暗咽了口口水。分明是白皙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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