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时,已是华灯初上,两市收市,但见城郭落日,红尘四合,烟云相连。
马车之中,傅儇掀起车帘,各处炊烟已起,路上偶有形色匆匆赶回坊间的人,她放下车帘缓缓开口:“今日带姑姑前来,姑姑也都看见了,长安城之大,我剑南王府竟无枝可依,无人可用。在长安凭我自己,是独木难支。想请姑姑帮我支个招,分析分析情势。”
白练瞥了她一眼:“娘子想要做成什么呢?”
“我想要在京城中能多一些援手,结交一些盟友,以免在日后大祸来临之时,傅家不至于遭遇覆灭。”
白练冷哼了一声:“恕我直言,娘子这般才是会为傅家招来杀身之祸、灭顶之灾的行径。”
“姑姑?”
白练缓缓说道:“傅家,在剑南百年,拥有一方势力与兵权,若在京城之中朝堂之上再有盟友,你觉得,这是圣人愿意看到的事情吗?”
傅儇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可上一世傅家小心翼翼顺从圣心,还是那样的下场,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尽自己全力避免:“傅家绝无不臣之心,可也再不能为人鱼肉。”
白练盯着她像是想把她看透:“傅家在剑南根基已深无法撼动,娘子总急于寻求盟友寻找后路,恕白练不懂娘子的用意。从古亭走来,我只见到一个急于求成急于掌控一切的稚子,娘子心中有抱负,却太露于表面。”
“姑姑此言何意?”
“娘子不必急于打断我,话说在这里,我胭雪古亭,帮助娘子,是因为您的身份,也就是因为与您父亲的交情。我承认我们也的确有所图谋,可这图谋,也不过是胭雪古亭的宗旨,集晓天下民情,匡扶治世君主。不过我见娘子如此有主意,料想也不需要我的帮助,来年开春涣释节我便会回到古亭。现在既然我还在这里,职责所在,也定会帮助娘子,竭力完成心中所愿。”
傅儇听她说完,心里竟是松了下来,这松下一口气后是怅然若失:“姑姑方才这一番话,已是对我生了嫌隙。我敬仰姑姑,先前之事,也绝非不信任姑姑的人品,只是我年幼言轻要支撑起长安的王府,还须得自己立得住威严,既然姑姑已经决意要走,那我们大可互相信任。今日,也是想请问姑姑,可否为傅儇指明一条路?”
白练爽朗道:“娘子一心急于想要有所结交,可殊不知世事万物,皆有个‘势’。娘子何不等您的郡主之封下来,借着这个‘势’,的人求见娘子。过段时间蔡老先生的寿辰,就是一个好机会。”
傅儇笑道:“姑姑果然是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蔡老先生的寿辰,我也想到了,不过姑姑说郡主之封下来,那些前来奉承巴结的人人,究竟,可信与否,我心中还有疑惑。”
“胭雪古亭是收集信息起家的,有人,才有信息。人就是一张网,网中的人各有联结,各有高低;但收集信息的人,知道从网中摸索联结,知道布局高低,有所结交;你看是一张网,却牵一发而动全身,某个点有异动,整张网都会随之一颤。人又不同于网,人有情、有心,这个情字,就大有学问。因为有情,这个网,才会有诸多可能”
傅儇深深地拜服:“听姑姑一言,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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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王府乌泱泱跪了一院子的人,山呼圣恩。
“安颐郡主,快快请起吧。”王德清虚伸出手,让叩谢完圣恩的傅儇起来。
傅儇上前,接过诰命书,对王德清笑说:“有劳大总管亲自来一趟,水氤,奉茶。”
王德清也不推辞,堆着一张看上去有几分真诚的笑脸,对傅儇道:“咱家跑一趟不是什么事,圣人啊,可是对郡主和小郎君疼爱得紧。”
傅儇拜了一拜:“还请大总管替傅儇言谢圣恩,圣人对我们姐弟的诸多照顾,傅家铭记于心。”
王德清接过水氤奉上的茶水,喝上一口放下说:“多谢郡主的热茶,咱家也不便逗留,这就回宫复命去。”
送走了王德清,水氤嬉笑地对傅儇说:“郡主,咱们府里是不是也该沾沾光?”
待傅儇笑着说了声“赏!”,院子里的下人才发出一阵欢呼。
傅儇看着此情此景,抚摸着手中的诰命书,心里有个声音似乎在说,这次会不一样了。
是会不一样吗?这一纸从一品的郡主诰命能给她带来多大的改变?她不知道。这一世从上京之路,甚至从她在古亭醒来,就已经与上一世不同。
忽然感觉衣角被扯动,傅儇低头一看,一把抱起傅琛:“我们阿琛要什么赏呢?”
傅琛认认真真道:“阿琛想要娶明毓做夫人。”
傅儇哭笑不得:“宝贝儿,婚姻嫁娶可是大事,你看啊,你这才见过明毓公主几面?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呢?”说完就看见傅琛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她只好继续说,“不过呢,阿姊是很支持你们先交往的,你们都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慢慢交往,不着急啊。”
“好!”
这时门童唱道:“豫王贺安颐郡主礼。”
傅儇愣了一愣,兀自道:“亏他还有良心,给我看看送了什么。”
门童奉上两个锦盒,傅儇随意打开一个,是一把精巧的骨制匕首,柄上刻了一个“叶”字,想是浔阳叶氏制的了。
再打开另一个,里面却是一卷绘制精妙详尽的人体经络骨骼图。傅儇皱了皱眉,宝物是宝物,可连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