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山里下起了雨,雨不大,却让之前扬起的土气消了许多,达哥开着车,怕困,摇下了车窗。贾老太、阿胜跟阿利他们上车不久,就拿了毯子、衣服盖着睡过去了。
旁边两个女生挤在一起,车后座就那么点地方,这两个人竟然能跟任尔特隔开半个人的座位,之前上车还只是不言语,现在任尔特挨了贾老太一巴掌,立马界限分明,任尔特简直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
山里的夜还是很冷,前座的几个人好歹有东西盖一盖,任尔特什么都没有,先前嫌弃的麻布袋也被那两个女生先上车的时候拿走了。任尔特感觉从车缝中吹进来的风快把脚冻得没有知觉了,于是默默弯下腰,企图用手暖暖脚踝,却在摸到脚踝的一瞬间,僵住了:玉坠子不见了!刚刚下车吃东西的时候还在啊,什么时候丢的???
任尔特被莫名拐来之后,所有的情绪随着玉坠子的丢失像是一下子控制,心里的恐惧不安和压抑瞬间外化为眼泪,从啜泣升级为嚎啕大哭。
前排贾老太和阿胜、阿利扭过脸,纷纷低声喝道:“别哭了!”大晚上的在山里哭的这么惨,听着总是有些渗人。
哪怕明明知道现在应该闭嘴,但任尔特就是无法停止哭泣,之前哪怕再惨,有玉坠子在,就好像任爸任妈还有季阳在,她觉得自己总是有机会回去的,现在坠子没了,莫名就觉得自己回不去了。
副驾驶上的周方科把手中未抽完的烟,直接朝任尔特丢过来:“再哭,老子把你弄下车,干死你。”
烟头打在任尔特手背上,落下一个深红的印记和一片烟灰,很疼,任尔特捂紧嘴巴怕自己喊出声来,使劲把手背贴在车玻璃上,“尖叫屋”里那个女人凄惨的样子又出现在她脑海中,有一种真正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开。
从被拐卖,被关押,再到现在被转运进山里,这一路上,其实除了时不时受点皮肉之苦,还有周方科这个神经病时不时的威胁她,任尔特并没有像那个女人那样惨,这一切让任尔特一直处于一种不真实的天真之中,似乎这些人并不会真的怎么伤害她,贾老太每日的和蔼可亲,也让任尔特处于一种自己可以对付这群人贩子的虚幻之中。
而现在这样,达哥开着车真的要把自己一步一步送向没有光的地方了,任尔特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自救,先前还想着等到自己被卖了之后,再从买家手中伺机逃跑的方案,这一路荒无人烟的环境却让逃跑越来越显得那么愚蠢可笑。
贴着冰凉的车玻璃,任尔特由着消极情绪侵占自己,各式各样坏的甚至极端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叫嚣,要不抢方向盘?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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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你把玉坠子拿回来干什么?师叔不是说要顺其自然吗?你让它把坠子弄回来那任尔特怎么办?”看着脚边的黄鼠狼,小爪子举着玉坠,姜卓有点傻眼,揪着瓜皮的后颈子拎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吱吱”,不让我们干涉,又没说不让别人干涉,借力打力懂不懂啊,瓜皮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从姜卓手上挣脱下来,不耐烦的用小爪子抹了抹脸。
“嗨,你还有脾气了,你看看那个任尔特双目呆滞,显见的是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了,要是出了人命,师叔还不把我皮剥了,你的皮也跑不了!”姜卓气急。
瓜皮完全不理,跳到黄鼠狼旁边,两只小脑袋凑在一起,唧唧咕咕半天,还用爪子比划。
哼,你个败家玩意儿,刚刚的烤鸡都白喂你了,不知道打哪儿找的黄鼠狼,几十年的道行也敢在爷爷面前卖弄!不带我玩,老子还不掺和了呢。姜卓越想越憋屈,一气之下转脸就走,走一段回头发现身后空荡荡,根本就没有狐狸挽留,愈发心酸。
老子还就不管了!哼!老子要去吃粉丝汤!不带你个瓜皮!
掏出符纸,默默起念,姜卓一阵影光,绝情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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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顺着车窗飘进来的雨丝让前座几个人从似梦似醒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达哥渐渐降下了车速,夜越来越黑了,前路全然看不清,贾老太趴着窗,看了会周边的情况,没等她说什么,达哥突然一个急刹车,贾老太脑袋磕着车玻璃跐溜一下怼在了驾驶座后面,撞出沉闷的一声响。
阿胜连忙拉回贾老太,同时问道:“达哥,什么情况?”
窗外,映着车大灯,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投在拐角的路上,模样有点像人,一双手的影子清晰的映在路边,似乎在敲打着什么东西,在这雨夜的山里,显得格外渗人。
达哥推开车门,又突然拉上门子,摇起车窗,扭头道:“你们下去看看。”阿胜阿利连带着贾老太犹豫着没有动,周方科骂了句:“怂包一窝”,就在任尔特以为他要下去的时候,那混蛋加了句:“后面那三个,下去看看。”
没等任尔特反应,扮演了一路哑巴的两个人弱弱的回应道:“大哥,先去一个看看吧,也保险。”说完竟看着任尔特。
草草草,任尔特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自己,真心想动手掐这俩人,但看着周方科那一脸“你不去,老子就把你扔下去”的表情,任尔特还是咬咬牙,挤过阿利,又从那俩女的手里一把扯过那张麻布袋,叠了叠,顶在脑袋上下车了。
走过车后视镜的时候,任尔特清楚的听到“咔哒”一声,这群孙子,竟然锁了车门。
雨顺着风灌进了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