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州之战,终于在第六日中午的时候迎来李承泽,然而进入城池之后,李承泽固然做好了面对被叛军劫掠之后城池的惨象的准备,但现实仍然让他触目惊心。
入目之处,墙壁上还隐隐可见未曾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迹,以夯土加稻草盖成的屋宅大多都已经被大火烧垮了,然而临街的这些房屋却仍然住着一家老小,敞开的屋顶在冬天雪日里,仍灌着不算强烈的寒风,李承泽甚至可以想象居住在这些屋宅里的人该是多么的饥寒交迫。
不,颤颤发抖的身躯,正是因为寒冷所迫。
而这一切还只是临街一角而已,而当他入主凤州衙门,才安顿下来,正在思考是否赈济灾民,命令兵士帮助修缮房屋的时候,拿着西府的战损报告觐见的刘舜臣,又将泛起现代人道主义的李承泽拉回了现实。
六天攻城,轮流上阵,损伤兵马已至上千之众!其中阵亡者四百还多,而勉强熬过破伤风和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伤员则因为大多是截肢而保全下来,失去战力的伤员又有近六百人,虽然其中大部都是辅助兵,但两制六营中,仍然减损了二百多人。
一战顿失六分之一的兵马!虽然做为根本精血的三千两制兵没有伤筋动骨,但已让李承泽深吸一口冷气。
这还是叛军主力不在啊!居然打两三千可谓乌合之众的叛贼守军居然就折损这么许多,哪怕是附蚁攻城,死的又是辅助兵,但这也不科学啊...
五代残唐,有几家藩镇能将手里的兵马全都披甲的!能如自个儿麾下辅助兵那样,器械不缺的已是算好的了!
“此次攻城,损失重大,而守军叛贼又多为裹挟民丁、附从镇军,却不想竟然是这般损失!此微臣之罪也!”刘舜臣亲自拿着战损报告过来,也存了一份请罪之心,叛军主力未见,折损已如此之大,不可没个说法。
虽然一想到那日伤兵营里的状况就让李承泽既有些心忌,又有些不忍怜悯,但他终究不是一个草包,新组之军,第一战就是攻城,能打下来,没被崩掉牙齿已是万幸了,更何况如今也是用人之际,虽然刘舜臣不如许多名将那样,上阵就横扫六合,但从表现来看,虽然战术策略上还有些稚嫩,但终究还是隐有大帅之风。
更何况,他还是李承泽如今唯一的可托付重任之将啊...
事实上,刘舜臣在这场凤州攻城战上,当然有战术失当的错漏,他过于持重了,如果他提前布置,将策略公之于众,做真佯攻,而不是瞒着诸将,让佯攻打成了真攻,变成了添油战术和车轮战,陈王军的损失断然不会那么大。
而也正如被擒的张顿所想,若刘舜臣能放开手脚,第一天就全面急攻,或者稍微持重,第一天佯攻而第二天四面急攻,凤州之战,不仅会提前数日结束,甚至伤亡也只有今天的一半,或者是四分之一。
但话又说回来了,正如李承泽所想的那样,这支军队终究是新组之军,能战而胜之,已是难能可贵,再做过多渴求,于事无补。
历来敢战之军,谁不交点学费呢?
“将军何必自责?孤之麾下,名为战、防两经制,还有辅助兵,但事实上,都不过是新组之军罢了,差别只在,编练时间长短,装备完备与否,职责略有分别罢了。
我军第一战能获胜,孤已是满足,不然怕是孤现在不是坐在这暖烘烘的衙门里,而是带着诸位将士北逃吃山间白雪去了。”李承泽一番抚慰,全是褒奖,刘舜臣也松了一口气。
外面昝羽侍卫禀报杨世达绑缚贼首在前堂,请李承泽升衙听事,李承泽一笑,道:“儿郎们死伤如此之重,甚至让将军抑郁,且与我一起去重惩这贼首,要杀要剐,我听将军的!”李承泽有心开解刘舜臣,甚至都没称孤道寡,反而以我自称,亲近之意毫不遮掩。
刘舜臣顿时一抬头,心中一暖,还想推辞一下,就被李承泽抓了手,拖着往前堂去了,只是苦了这堂横大汉,一个威武汉子竟有些扭捏,真是既不敢摆脱李承泽,又不敢拖着不走——以他的下盘之稳,那是说不动就不动了,哪怕这前身李承泽也是酷爱骑射,身体素质极好,但也根本没得比,奈何不得。
李承泽落座大堂一看,就顿时知道今天怕是没机会炮制者贼首,张顿也是倒霉,他被绑缚入城之后,张顿就被丢在监牢里了没人管了。率军的王柯性要带兵接受整顿城防,杨世达则率兵一处一处的接手清点战利品——王铮固然将城中钱粮居然扫荡一空,但其南下匆忙,凤州城也不算小,怎么榨也还榨的出来油来,何况张顿也是灵活脑子,他趁着春节四野乡绅防备最弱之时放兵劫掠,收获也不算小。
铁杆叛军的投降之后,都想立功,相互举报,十分踊跃,各个曾经参与劫掠的人,都无所遁形,所藏的顿时一处处的都被翻了出来,唯独惆怅的是,张顿留了一手,他得的最大一份并没有让这些个铁杆叛军参与,而是另外招募的流民窖藏,如今这些参与过的流民都已经死绝了..
李承泽正愁赏格的钱哪里出,本见的凤州残破,以为无利可图,一听这事,顿时就传令下去让杨世达亲自去清点。
而刘元吉则更忙,虽然此时国府六曹已经稍具规模,有那么几个经办的幕僚帮手了,但他既要承担安民的一面和西府诸将协调,还要清点账册封存府库。所以一进城,跟李承泽打了个招呼就不见人了,至于其余的磐石诸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