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谢映芬早就知道自家姨娘暗地里跟曹家纠缠不清,内外勾连,她甚至还派了人去盯梢姨娘,但这件事总体还算是隐秘,只要知道的人不多,再丢脸也是有限的。
她万万想不到,宛琴姨娘会照着从前在江南时的习惯思维与做法,收买身边的侍婢、仆妇,企图与外界联系。
在宛琴无法轻易出门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倒也不算有错。她出身于勋贵公侯之家,本就习惯了这种使唤下人去做事的风气。一般富贵人家里的奴仆们,只要是能为主人效力,还能得赏赐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抓紧机会,尽全力把事情办到最好,剩下那一个则是因为太蠢,根本没听明白主人的意思,并不是不愿意去做。
可问题是,谢家如今住的是官邸,府中做事的男女仆妇们,并非个个都是谢家私仆,还有许多是从本地人家里雇来的良民。别说是雇主轻易打骂不得他们了,这良民本身若是不乐意,他都不一定会愿意听主人家的差遣。主人家倘若有违法律令之处,他往往会做首告之人。这个制度,本来就是早年北平地方高官与燕王府联合想出来,控制官员、监察官员用的。
若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官眷,糊里糊涂地把自己院里的粗使婆子当成可以收买的小人物,让她做些不合规矩的事,她才不会为了些许赏钱就替人隐瞒呢!倘若因为贪财而对不法之事视而不见,将来官府查明了,犯错的良民兴许就会失去继续在官邸中做事的资格,甚至连亲属与后代子孙,都不能再从事这项相对轻松高薪的体面工作,那就亏大了!
宛琴自以为下了血本,用重金收买自个儿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做些跑腿小事,只是不许她告诉旁人罢了,没想到那婆子反而觉得她鬼鬼祟祟的很有问题,又因为石婆子之事,对宛琴没多少好感,索性反手就向主母文氏告了密……
谢璞那边得了消息,又有次女谢慕林与四女谢映芬的事先报备,早已命人暗中盯紧了宛琴,就等着她联系上曹家耳目,便可暗中做文章,利用那些曹家爪牙,往京里送些似是而非的情报,误导曹家不怀好意的人了。宛琴还一无所觉,一心只为迟迟未能找到曹家在北平的暗子而烦恼。
不过,托她出不了门的福,她要使唤其他人去帮忙打探消息,自然要告诉那些人,她想找的是谁。于是,谢璞这边便知道了,曹家在北平城里的暗探开有一家铺子做驻点,是买卖各色绸缎衣料的,店名唤作“绮罗坊”。
宛琴不记得绮罗坊位于何处,却知道掌柜姓罗。她让院里婆子去帮忙找人时,说这罗掌柜的娘子是她同乡。谢璞那边一听说,便猜到那罗掌柜之妻,八成也是曹家出身了。
他在北平任职布政参政一职三年有余,平日里处理的公务多与民政相关,再加上文氏时常与他闲话家常,因此他倒比宛琴更早知道那“绮罗坊”是什么来头——那是一家位于正阳门大街繁华地带的绸缎铺,开业有两三年了,生意极好,许多官宦人家都是他家的熟客。虽说谢家自用的衣裳料子多是从自家铺子里拿的,但送礼用的料子,也没少光顾绮罗坊,文氏还曾经叫过他家掌柜娘子送货到府中供自己挑选呢。绮罗坊的掌柜夫妻时常出入各家官邸,倘若他们真的是曹家的耳目,那还真是个麻烦。
谢璞立刻就告诉文氏,这家铺子极有可能是曹家产业,提醒她今后不要再召他们上门了。文氏也有几分后怕,却又不敢声张,只与谢映慧、谢慕林与谢映芬三人提起,让她们日后若要出门逛街买衣料做衣裳,就尽可能避开这一家。至于谢映容,她本来也没有这种自由,告诉她也没什么用处。
知道实情后的谢慕林首先担心的是北平的种种消息可能早就通过各家官眷的嘴,传到绮罗坊一众人等耳中,然后泄露给曹家人,也不知燕王府与谢家从前已经吃过几回亏了。
谢映慧心中恼怒无比,原以为到了北平后就能彻底摆脱曹家,没想到曹家人竟如此难缠,还立刻想到这罗掌柜夫妇若是奉了东家之命,往北平各官宦人家传些谢家人的闲话,岂不是会害了她们的名声?!这点需得小心提防才好。若是能使个法子,干脆利落地堵上绮罗坊众人的嘴,让他们没法再四处传谣就好了。只可惜父亲谢璞未必会行这等雷霆手段,她只能暗暗提心吊胆。
谢映芬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宛琴不知轻重的行为,不但连累了全家人,还可能害了自己的性命。她大约以为,自己只是在小打小闹地跟曹家旧人通个信、见个面而已吧?因为被正室文氏勒令对一个粗使婆子赔礼道歉,连亲生儿女都不站在她这边,认为她本来就做错了,赔礼是应该的,她心里觉得深受屈辱,怀念起从前在后宅中地位仅在主母曹淑卿之下、连平妻文氏都不放在眼里的风光日子,才想要找到从前的故人,盼着能得到故主的权势支持,好改变她如今的境况……
可这样的想法本就是错误的!谢曹两家早已反目,身在谢家却想要借曹家的势,对主君、主母施压,何其愚蠢?!若宛琴只是寻常犯个蠢,也就罢了,偏偏曹家却不是好相与的。曹家对燕王府忌惮已久,能安插在北平城中的耳目又怎会是小意思?光是看这绮罗坊众人日常出入各家官邸的行径,谢映芬便知道,这事儿一旦曝光,肯定会闹大。到时候,就算燕王府不屑于跟妇道人家计较,谢璞看在儿女面上不对宛琴赶尽杀绝,其他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