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永熹帝左右看看,莲王与往常一样,谦谦君子,安静在侧。
别开眼睛,永熹帝神情淡然:“莲王最近在户部学习得如何?账册可都看完了?”
莲王有些诧异,抬头看向永熹帝。
他跟皇帝抱怨过,户部的账册繁多,各项事件对应的衙门口更多,要全看完怕得个三五年。
他怎么这个时候问这个事儿?
“臣弟蠢钝,尚未看完。”莲王照着往日的谦逊行事,先认错。
可永熹帝这次却没帮他找借口圆场撑腰,反而看向罗相,温和了口气:“罗相您看,户部事务繁巨,关碍怕是也多。少了您这样老成谋国的重臣坐镇,朕要怎么放心呢?”
罗相愣了一愣,颤着胡子,欠身只道:“臣不敢当陛下谬赞。”
“严师出高徒。朕把悯郎交给了您,就是想让您好生教导管束于他。这孩子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有时候难免不知天高地厚。太后和凤王婶自是百般惯着的。您再不管,不怕他将来闹到天上去?”
永熹帝的话,看似是在求罗相用心教诲莲王,可实际上,却是在申斥莲王行事不端!
满朝的人终于明白了过来,悄悄对视。
怎么回事?
昨天洛阳县处置北市失火的时候,不是一笔带过的吗?怎么今天陛下却想起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找莲王的岔子了?
——是啊,谁不知道这是莲王等人联手给余家脸色看,就是替离珠郡主出气的?
“是。老臣必定用心,多与莲王殿下聊聊户部的差事。”罗相安详地接过话头,绝口不提什么师徒不师徒。
“悯郎也要用心学习。什么事都大不过差事,什么人都大不过君父。你可要戒骄戒躁啊。”永熹帝又淡淡地加了两句,连莲王的回应都不等,便又转向工部楚尚书,甚至还板起了脸。
“楚卿,北市失火,虽然是店铺自己不小心,但也暴露出许多问题。今冬雪水少,天干物燥,最容易失火。这多亏了旁边恰好有个店在修整,才有水土可以灭火。若是没有呢?
“你们工部管着天下京城的所有房屋,怎么能让北市的防火做得如此粗糙?可见你工部确有失职之处!
“眼看着冬至年节了,朕也就不真责罚工部上下了。只罚你这尚书三个月月俸,以示警戒!”
看来,这是不好直接惩治楚家的佩兰公子,所以就兜在了他爹头上。
众臣交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看来,陛下虽然护着离珠郡主,却也忍不了这些年轻的权贵子弟们胡来。
这样,挺好的。
楚尚书心里不是滋味,拿定了主意回家去不管什么年不年节不节,一定要把那个小兔崽子臭揍一顿!
散了朝,回到御书房,永熹帝怡然自得。
他明明白白地在许多臣子脸上看到了赞赏。
这就说明,大家都觉得,不该纵容莲王等人,就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规矩分寸,什么叫敬畏之心!
“秦耳,茶。”永熹帝低头翻看御案上的奏章,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毛果儿笑嘻嘻地冒了出来:“小人师父去了上阳苑。才走不久,怕是要一阵子才回得来。”
看看是他,永熹帝只觉得自己似乎更加放松了一些,懒懒地靠着御座,笑道:“刚才朝上的情形,看见了?”
“看见了!陛下真是英明神武!那么多臣子,老的少的,看着您的眼神儿一模一样的敬佩。小奴瞧着,真是满心欢喜。”毛果儿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永熹帝呵呵地笑,呸了他一声:“关你屁事!看你乐得!”
又笑道:“洛阳县昨天处置得也好,倒是很合朕的心意。看来还是得你师父出马。六王弟那口齿,不成啊!”
毛果儿听着更加眉飞色舞,悄声笑道:“那能一样吗?息王爷根本就不知道内情,又没得了陛下的旨意,拿不准事情该怎么办才合圣心。
“我师父一字一句,奉的就是陛下的金口玉言,那洛阳县要再办走了样儿,怕也白在这天子脚下做了六七年县令了!”
说完,又笑:“要说那洛阳县,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就是腰软得不行!昨儿我远远看见,他一看见我师父,就差要双膝跪地磕仨响头了!显见得先前被陛下神威,吓得他心里直发慌呢!”
永熹帝笑得畅快,摇头道:“他是牧守一方的父母官,便是品级再低,也没有个给你师父行大礼的。你师父也没说说他?”
“这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我师父逼着他拜的。我远远瞧着,我师父站得挺直溜的。大约是替陛下传话的缘故?”
毛果儿撇了撇嘴,双手捧了茶盘,给永熹帝奉茶:“哦,昨儿送赏的小七就在外头呢,我看他一直都在旁边站着等的。陛下要是想问详情,我叫他进来?”
永熹帝垂眸看着茶碗,过了一时,才喝了一口茶,嗯了一声。
毛果儿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转身出去叫人,脚步轻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问完了话,永熹帝原本就冷淡的神情,更增了寒意。
毛果儿见状,忙斥退小内侍,陪笑着上前:“陛下若是乏了,不如出去走走?奏章等饭后再看也是一样的?”
“去赏花。”永熹帝低着头,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可是半天,也没听见毛果儿回话,皱了眉抬头去看,却见了毛果儿一脸踌躇。
“嗯!?”
“回陛下……上回之后,小奴师父再三戒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