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其实并不知道余绽为什么这样着急忙慌地要跑。不过她的话却没有错。
至少除夕、初一,他是应该和家里人在一起才对。
跟军器所的正监和易北川稍作商议,便给全军器所的人都放了三天假。
余绽跟着余笙一道烟儿跑了。
不过,余绽却想错了,萧韵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萧夫人还真找了人做一席谈。
不过不是她余四小娘子,而是萧寒。
“二十二郎可知我为何要寻你说话?”
其实萧寒自从进入节度使府,说是被族中送来日后襄助萧韵,但谁都心知肚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萧韵的竞争对手。日后那个更有心机手段、更加强大有力的人,才会成为萧氏真正的掌门人。
虽然他现在对萧氏没有任何兴趣,更多的精力放在寒亭上,但萧夫人并不知道这个。
所以,存在于萧夫人和萧寒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和疏离,从未减少。
这种私下里的谈话,在二人之间,这还是头一回。
萧寒长揖到地:“伯母必定有以教我。”
虽然萧夫人应该很喜欢萧寒的这种谦恭态度,但从心底里来说,萧寒越斯文有礼,萧夫人就越觉得他距离遥远。
“坐。”
萧夫人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身侧的圆凳。
早已整理好的思路刚才又有些纷乱,萧夫人微微沉吟了一瞬,方问道:
“我听说,四小娘子在嘉宁关外露了一手弓箭上的绝活之后,你大伯便有意将她娶进门来给你做妻子?”
萧寒讶然抬头。
“不要这样看着我。若事情与韵儿无关,我是不会去打听的。”
但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情,节度使府里还鲜少有她打听不到的。
萧夫人从容大方,气度优雅。
“那时候你并不知道四小娘子究竟是什么人,所以含混得很。
“待见着了,说了几次话,经了几件事。虽然她处处不给你面子,但你却对她动了真心。
“是这样吧?”
萧夫人淡淡地看着萧寒。
萧寒的耳廓有些泛红,低头叉手:“是。”
“也就是说。你和你伯父如今的目标,是完全一致了?”
萧夫人大有深意地看向萧寒。
目标,完全一致……
这几个字的用法,令萧寒心中微微一凛。
一直知道使君夫人是位聪慧无双的妇人,他却从未想过,这妇人竟如此敏锐,一眼便看到了这件婚事最重要的症结所在。
“并,谈不上完全一致。”
萧寒略微思索,诚恳开口,“侄儿家中已经没有至亲长辈,如今最亲近敬重的,便是伯父伯母。
“余四虽然看上去是个娇憨的傻姑娘,心里却对万事都有若明镜。
“镇北军、幽州城、节度使府,都需要余家这种人家。偏生四小娘子身后还牵着夜平神医和钟幻。
“若说利益,说价值,大伯对四小娘子代表的这些都十分满意。而我,不论从谋算、从武功、从背景上来看,都能够压制得住这位四小娘子。
“所以才有了您听说的那个提议。
“只是我见过余四之后,却觉得,大约她原本代表的这些,都是她无法给出来的。”
说到这里,萧寒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跟着微微笑了笑:
“她跟余家上上下下的关系都不好。
“夜神医亡故,钟幻不知道为什么远走天涯。
“她自己虽然极为擅长弓箭骑射,相较而言,却又更喜欢山野江湖而非庙堂谋算……
“余四这个名号所代表的一切利益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她自己断绝得干干净净。”
萧寒一边说,一边把唇角翘得更高:“偏生我越看她的样子,就越觉得心生欢喜……”
萧夫人的眉梢挑了起来。
萧寒的脸上微微红了。
“若是你能娶到她,那你又打算怎么处理这几方的关系呢?”
萧夫人将前几天特意嘱咐自家熊孩子的问题,再度抛给了萧寒。
可令她失望的是,萧寒的回答,跟萧韵异曲同工:“外头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带着万一的希望,萧夫人又问:“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余四就跟余家、夜平、钟幻,断绝来往?如果事事都让你来处置,那岂不意味着这几家的事情,她反而没有置喙的权力了?”
萧寒愣了一愣,迟疑了一瞬,方摇摇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如果你的意见、幽州大局,和余四的主张,在这几件事上发生了冲突,你会听谁的?”
萧夫人一步不让,紧紧地盯着萧寒。
萧寒终于坐直了身子,正视萧夫人:“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萧夫人叹了口气,别开了脸。
“伯母以为不妥?”萧寒心中一紧。
“若是余四是个不以大局为重的孩子,她不会把她手里的床弩图交出来,更不会跟她心里最厌恶的那个大伯合作,帮着你们做这件大事。”
萧夫人一针见血,“说起顾全大局,她一丁点儿都不比你们男人们差。可是,你们却都不相信她。
“旁的女娘不被信任,譬如我,也许还能蒙上眼睛在内宅自欺欺人;可是余四不行。
“你若是无法做到全然信任她在这些她最熟悉的人身上做出的选择,那你就最好不要娶她。
“因为最后彼此疏离、孤立,甚至反目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可是以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