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人家的情,许过人家的诺,就该尽自己所能去做到。况,故旧一场,他婆姨虽说得让人有些厌恶了,却也一个字都没说错。赵无风,的确是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过我一把。
老实说,我倒当着不是在担心会触到阿政的逆鳞,我所担心的是李斯。
尉缭不知赵无风曾侍奉过阿政,更不知他两个也算交情匪浅,所以才会忧心他注重皇权而对我和扶苏不利。对真正亲近之人,他也是重情义的,故而我觉得,他有很大的可能会暗许我帮赵无风一次。
尉缭与扶苏也是关系颇近,与我又话语投机,难免多劝了几句。这一回,我却是都一一挡了回去,“人呐,不能知恩不报,那样也就不能称为人了,只能叫畜生。我知大人是在为我好,可毕竟赵家对我有着和救命之恩无异的重情,我也许过他重诺,这回,即使是和李斯过不去,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闻言,尉缭也只是叹息几声,心知阻止不了我,只无奈感慨了句,“夫人万万保重。”便再无更多的言语。
从扶苏儿的府邸出来,我这心堵得更厉害了。原本,我是为解忧才来扶苏这儿,寻尉缭开解心思的,谁料遇着赵无风这么一遭,硬生生将我逼得更加烦心了些。
不过,赵无风家应当也是被逼得急了,这才知晓来扶苏府上堵我的路。莫不然,寻常人哪里会注意到我的动向?还特意在扶苏府邸门前候着只为求个飘渺的希望呢?
我的心突突的跳得厉害,当年,我几近要饿死在咸阳城,虽然赵无风只拿了不多的积蓄给我,可那也算得上是他倾其家力而帮我了吧。在那样危难的关头,也就只有他、只能是他,帮了我一把,这份恩情,我怎能不记着、不好好回报呢?
一路上心乱如麻,快回咸阳宫了,我又将方向一变,直驱李斯的府邸去了。
我不想借阿政的手来帮赵无风,那样的话,兴许会闹得君臣不和。毕竟赵无风的官职并不很大,又从不与宫内往来,如若皇帝要护着这么个小小的人物,多少是说不过去的,李斯也极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阿政极力争辩,非以法度将赵无风之子惩之不可。如此一来,恶了君臣间的关系,李斯又是这样得力的一员重臣,却是得不偿失的了。
此事,我是将后路都已想好了的,即使李斯不买我的账,至少在将来阿政护着赵无风之子的时候,李斯会将全部的罪责推诿到我的身上来,而不是君臣相厌。
能妥善处置,则是善莫大焉。若不能有个完善的结局,那这罪责,便由我来担着罢。
我抱着极好的心态,敲开李斯的家门后,出来迎接的自然是李斯一家子。
宫妃能四处跑动的,却也只我一人了。如今更比不得从前,从前宫妃都是不许随意出宫的,更何况如今秦王变成了秦始皇,万事万物皆比从前更严格规矩了三分。能由着我在这咸阳城里四处乱闯,已经是阿政许给我莫大的殊荣了。
就凭着这一点,李斯也是不敢担待分毫的,即使他从前就与我不和,因着有些小故旧更是与我不对眼,可这微妙的关系摆着,他也不能当众与我撕破脸。
我将姿态放得很低,李斯将我引入家中之后,我暗示有事相求,他便让家亲仆从暂且退下。
待众人退下了,我才跪坐在李斯面前,行一大礼,跪伏着久久不愿起。
李斯诧异得紧,“栖桐夫人这是做什么?微臣可受不起夫人这样的大礼,栖桐夫人这是要折煞微臣,还是快快起来罢,万事皆可好好说,慢慢商议。”
我这才在李斯的搀扶下坐正了身子,缓缓抬头,低声下气道,“今日前来拜会廷尉大人,实是因有事相求于大人的。纵然知晓大人是铁面无私之辈,可今日之事事关本宫的恩人,这才不得不相求于大人。”
庭院深深,树影凄凄,将这一方府邸宅院衬托得愈发深不可测模样。
李斯本就与我没什么交情,甚至还可以说,他是瞧不上我这样的人的。从前,甚至还对我颇有微词,如今见我有求于他,甚至不惜对他行大礼,诧异归诧异,更多的却还是一张不甚好看的脸。
啧,这人,有才却是有才的,怎么就不通半点人情世故呢?
当真是叫人头疼极了!
“栖桐夫人不必这样客气,有何微臣能帮得上的,只要不触及底限,微臣定当竭尽所能而助之。”尽管李斯不喜我,说话却还维持着这浅薄的客气。
我再拜而谢之,才将赵无风之子一事和盘托出,可这话越说,李斯的脸色则变得更为厉害。
我告诉李斯,赵无风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李斯问是何等救命之恩时,我却吞吞吐吐的,不愿告之。毕竟,我在咸阳城苟且偷生的那段日子,是和王翦一起的。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任何人知晓,而今除却我宫中之人,再晓得个中缘由的,不超过一手。此等荒唐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我对李斯的口风并不了解,怎会贸贸然将此等要事告知于他呢?
一如祖母曾教过我的那句话,“切莫交浅言深。”
对我有所保留的态度,李斯显然是有些不满的,我说不出可所以然,只说是救命恩人,他却是不能理解这一层。
顿了许久,他才道,“栖桐夫人请恕微臣不力,此事,实在是不能相帮。”
我笑了笑,既然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好啊,廷尉大人口口声声说的是绝不徇私枉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