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八年,五月艳阳,正是莲子熟透又最嫩的时候。
李棠兄妹及蓝田三人在莲湖玩了整个下午,若不是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怕是还要疯玩,蓝田向来是纵着李棠,李棠说一他绝不言二。
不过李玉一向是知轻重的,便拖着不愿走的李棠回来了,这会子说笑闹着进家门,每人手里捧着几枝莲蓬子,那莲蓬子让李棠眼馋,蓝田便让人下湖采了一堆来让她挑。
原想她是要掰来吃上几个,却只见她拣了些品样好的收在一旁,不像是要吃的样子,不知她又想拿这些来做什么,这会儿两人又帮着她捧回家来。
三人高高兴兴进门,刚跨进院子,远远就瞧见前院正厅里坐满了人。
平日在药铺坐诊的李大夫,今日也提前回来了,此刻正坐在厅中,李夫人也在,此外还有一男一女和一个少年郎,那一男一女正和李大夫李夫人说笑着,少年则安静坐在一旁,听着大人说话。
想是三人进院出的动静太大,一屋子的人都朝院子里看了来。
有客来访,李棠心中暗道糟糕,今日又扮了男装,此刻怀中抱着一把莲蓬子,脸上还沾着泥水,这模样定然又要被爹爹骂不成体统了。
李棠心说干脆直接跑掉好了,失礼总好过丢脸……就在她抬步转身欲逃之时,屋里那少年却是满面笑容起身迎了出来。
“棠儿…”
少年掩饰不住的欣喜,李玉和蓝田自是不识得那少年,只是叫得这般熟悉,想来李棠是识得,可李棠捧着莲蓬子傻愣愣地立在原处,却想不起这少年是何人来!
李棠茫然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却是怎也想不起来是谁!
“棠儿这是不识得我了?”
若不是深知男女授受不亲,这少年着急得怕是要抓住李棠双手质问了,如今他们都长大了,自是不允像儿时那般亲如兄妹了!
少年难过又失落,但更多的还是藏不住的欢喜,李棠这厢还未想起对方是谁,那边蓝田却是一脸不悦,抬步上前插到两人中间,语气也不甚愉快:
“你是哪一个啊?”
那少年满心期待却不曾想被心心念念之人忘却了,此时又被蓝田打断,竟质问于他,便生恼怒,正欲开口,此时屋里的大人们却走了出来,他便只好忍住了。
三人一副狼狈样,尤其是李棠,打头阵站在前头,被客人瞧得一清二楚,李大夫略微尴尬:
“小儿顽劣,让祁大哥祁嫂子见笑了。”
两人忙接话:“都是娃娃,还小,好玩一点多聪颖!”两人心想:在圆村,这李家姑娘什么性子他们早就知道了,比这更“好看”的时候多了去了,所以一点不惊奇!
“棠儿,不记得了吗?这是外婆家那边的宇安哥哥!”开口的是李夫人。
在李棠六七岁的时候,曾经去隔壁镇的园村,她外婆家长住了一段时日。那时候因为李家特别忙,她又是个顽皮的,抽不开身照顾她,李夫人便将她送到了自己父母那里。
外公外婆疼她,几个舅舅舅母们待她也好,她又是这一辈最小的,表哥表姐们也极照顾她,还有村子里的很多小伙伴,每天可以同他们上山去,多的是清溪镇没有的好玩之地,所以她喜欢呆在那里。
那时李棠在园村已然住了好几个月,等李大夫再去接人,她却硬是不肯回家,哭着闹着不走,李大夫李夫人只得让她又在园村住了些时日。
后来若不是年底马上过年了,李大夫不再纵着她,强行将她接回了清溪镇,怕是她便想一直留在园村了,为此李棠哭闹了好一阵。
李夫人便哄她,等过完年再送她过去,她才不闹了,不过李夫人倒是没有食言,过年之后的确是带着她去了,只是却不许她再长住,每回去就是住上三两日便回。
虽是恋恋不舍,不过孩子那里拗得过大人,再后来,去的次数便是越来越少,间隔时日也越来越长,再则渐渐地,她也长成了大孩子,便不似从前那样吵着要去!
园村里除了李棠外公他们唐姓一族,还有许多杂姓人家,这祁宇安一家便是园村的外姓,那时候李棠天天和一群孩子上山下河的玩,祁宇安也是当中一个,对她极好,摘了果子掐了花给她,捉了蝴蝶捕了鱼虾还给她,只要她喜欢。
每天一群娃子一睁眼跳下床就要往外跑,山上捡菌子挖野菜,下河钓螃蟹捉水鳅,吃朝饭大人要满山喊,回来刚吃完饭,眨个眼又不见了。
到吃晚饭时又一家家地满河的喊着寻人,有时候一群娃子呆在一家玩着新得的玩物挪不动脚,就被大人拉在一家吃,常常是今天张家养一群娃,明天赵家盛饭碗不够。
李棠在园村长住的那大半年,可说是踏遍了园村的每一寸土地,也吃遍了每一户人家的饭菜,所以即便后来去的少,但是她对园村的怀念,时时都在心中。
上一次去园村已经是四年前了,她也就四年未曾见过祁宇安了,祁宇安跟李玉是一个年头的,本就大上她几岁,男娃儿又长得快,这两年正是祁宇安个子猛窜眉眼长开的时候。
如今又懂事许多,已然是个小大人了,不像李棠还似个孩子样,所以李棠方才一下子哪里记得起来,此时听李夫人一说,便是惊讶不已!。
“啊?你是宇安哥哥?”惊讶之后也是欣喜不已,原本想拉住对方叙旧,奈何双手却捧着莲蓬子伸手不得,却也亏得她不得伸手,这个年龄,早该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