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没有想到的是,这日晚上,她方才回到房间,便又听见了敲门声。
只是这敲门声沉闷而又间断,听着声音,都能感觉到,敲门人似乎在颤抖。
弋栖月此时还未上榻,闻声心下暗惊,却是低声道:“请进。”
门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
却是一进来便跪伏在地!
弋栖月看着他一愣,随后声音有些颤抖:“家裕……”
她不是让他寻个安稳的地方,先避避风头吗?
家裕浑身是血,在地上叩了个头,声音又低又哑:
“陛下,属下无用,此前送完信,便被人擒住。”
“如今趁着牢狱充入乱民大乱,才得以逃出……”
弋栖月匆忙从一旁拿出耶律泽留给她的伤药来,几步过去,也顾不得许多了,飞快地给他包扎着。
“你先莫急,他们一时查不到这里来。”
可她自己心下却道不妙。
如果家裕送完信便被人察觉,也许,现在盯着她的眼睛,太多太多!
家裕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末了却是在地上又一叩头:“陛下,如今情况只怕凶险,请陛下允准属下外出报信。”
弋栖月叹了口气,看着他:“报信,如今这信……”
能寻到踪迹的大概只有仇将军那边了,可是如今仇将军和南**队是敌对抗衡的态势,家裕若是过去,即便信能带到,恐怕他的性命也是凶多吉少……
而家裕也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在地上再度叩首:
“陛下,陛下如若信得过属下,便请将这件事交给属下。”
“属下便是只剩一口气,定也要将这话带给将军。”
“如若死的早了,便是化作鬼魂托梦,也定不负陛下。”
弋栖月咬了咬牙,心里一酸涩:“朕不是不信你,只是……”
家裕抬起头看着她:“属下本就是陛下养的死士,属下便是为了陛下而死,也是应当的。”
“之前承蒙陛下吝惜,承蒙陛下救下家裕和老母的性命,属下已是万分有幸,只盼能报陛下大恩大德。”
弋栖月心里纠缠复杂。
他此去,只有一线的生机,
可是如若不去,她和他就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只讲事理,也许让他去,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只是……
而此时,家裕却又行了一礼,随后起身拱手:
“家裕斗胆而言,只盼陛下……日后帮不孝之人,善待家中老母……”
语罢,不等弋栖月多言,他转身而去。
弋栖月眼圈一红,随后背过身去,抱着膝几乎要落泪。
都是因为她没用!
如果她足够强大,不会如此遭人算计,这些对她忠心耿耿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走投无路,刀尖舔血,甚至……
第二日,耶律泽归来。
他归来甚早,恰恰赶上了南国的朝堂。
但是,说‘恰恰’也是不妥,耶律泽实则是有意参加这朝堂之辩因为这两日外出,暗卫又寻到了些‘端倪’,方便他将父皇遇刺的罪名,扣到陆酬的头上!
当朝,文武百官具在,耶律泽施施然一拱手,将事情娓娓道来!
说是在五派一小厮腰间看到了陆大人府中的腰牌,陛下遇刺一事,只怕不简单!
罪名便要落实!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耶律亦是一愣,随后,一凛眉,鹰眸向着阶下的陆酬瞧去!
陆酬身形一凛,侧眼看向耶律泽,却见这世子面上隐隐带笑,三分得意,七分嘲讽。
这一瞬间,陆酬顾不得什么长远的打算了,身子一颤,整个人跪伏在地:“陛下,微臣冤枉!”
‘陛下’,他难得唤他一声‘陛下’!
此前,耶律宠爱他,竟是不惜降了身价,让陆酬用初遇时的称呼,唤他‘吾王’。
陆酬念及此,心下愈发委屈,竟已是盈盈带泪。
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这眼泪一出来,我见犹怜。
四下臣子见他竟是当朝而泣,皆是面有嘲笑之意,而此时的耶律,见到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委屈到这副模样,只觉得心疼得很。
想着哪怕之前那伤真的是他的酬儿算计的,他也会原谅他。
酬儿这一哭,哭得他心软。
不知不觉,语气格外和缓:
“酬……陆爱卿莫要心急,且一一道来。”
而陆酬也是聪明人
他知道,耶律极为信任、疼宠耶律泽。
而满朝文武对这世子也是颇为依仗。
如若他陆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耶律泽和北国勾结,刺杀陛下,而他又没有证据,只怕会向着他的人,寥寥无几!
并且,这样一来,涉及陛下的家事,也会伤了陛下的面子。
陆酬害怕这‘面子’,让他二人仅剩的情义也消失殆尽!
于是他只是咬了咬牙,跪伏在南皇面前,低声道:
“微臣对此事一直有些许知晓,不是不能讲,只是不敢讲。”
“如今满朝文武,此等丑事,微臣也好讲,不当贸然讲。”
“陛下若肯信微臣,便请在下朝之后,听微臣一言……”
耶律泽自然不能去听那二人的谈话了。
但是他心里对于陆酬却是愈发不屑。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竟然泫然而泣,当真是个不要颜面的,没有半分男子的阳刚之气。
偏偏父皇还格外疼惜,一来二去允准了?!
耶律泽当真看不明白,如若这陆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