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我也是虚荣的,我想让伊芙琳崇拜我,并不想让她只看到我的脆弱。
于是我带着她去了一家最好的餐厅,这是一家女人不能单独进去,只有男士带着才能去的餐厅。
我希望用我所谓的高贵和优雅征服她,我装腔作势,我自欺欺人,呸!现在想起来,我都脸红。
然而伊芙琳优雅地招呼着侍者,流利的法语,对葡萄酒的广博知识和顶级的鉴赏能力,让我在她面前显得幼稚可笑,餐厅所有的人都喜欢她,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我太卑劣,配不上她的高雅。
伊芙琳也引起了威廉的注意,威廉在巴黎攒了一群上流社会的局,那次有普鲁斯特,有王尔德,苏小姐,你怎么了?好像吓了一跳?身后有风吗?夜晚确实有点冷,把窗户关上吧。
威廉让我带着伊夫琳去,那个时候我战战兢兢,以为这是威廉接受伊芙琳的标志。
然而在那个聚会上,威廉的谈吐是那么肤浅,那么浮夸,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多么好的伯乐,发现了一位女画家。
伊芙琳显得有些紧张,但依然有原则,她轻声批判那个发表了夸夸其谈的观点的妇人的看法。
伊芙琳不打算崇拜这些人,我现在还记得,当伊芙琳说出自己的观点的时候,威廉的脸色,以及现场的尴尬。
但我同样看到了王尔德的神情,那是一种赞许,和终于摆脱了无聊的神情,同样的神情,普鲁斯特也有。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让威廉怀恨在心,才让他写出了那一篇匿名的攻击性评论,批评伊芙琳的第一次画展。
哦不不,你们不要以为伊芙琳的自杀是因为威廉的批评,她没这么脆弱,什么?你说因为我?你说对了一半。
杰西是我的模特,一个漂亮和愚蠢的模特,我不知道王尔德为什么对美这么痴迷,但在我看来,大多数美人都是花瓶,毫无思想可言。
杰西没有脑子,但她是最好的模特,她能作出我要求的表情,并能保持很长时间不动。
你们不知道,杰西是那种,只要她进入模特状态,就进入了一种,你说不上来的谜一样的情绪里面,似乎她的肤浅都不见了,在想着无尽的心事,有一种蒙娜丽莎一样的谜一样的微笑。
这简直是天生的模特!
然而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令人不可忍受。
我没有跟她有过多交流,但我很意外,伊芙琳很喜欢她。我一直觉得这两个人没什么交集,杰西那么肤浅,伊芙琳怎么可能跟她做朋友?事实证明,我错了。
你说什么?我杀了杰西?不不,我怎么可能为了威廉那么做,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是威廉做的手脚,夫人别惊讶,你应该知道你的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威廉,一个表面上喜欢控制别人,内心却脆弱得要命的人,说起来这得有二十年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毛头小伙子,那个周末去威廉家,天知道我去的时候是多么期待,然而我回来的时候就有多么沮丧。
夫人你应该有印象,当时你们的小儿子还在,可怜的孩子,要是能活到现在,应该已经比我高了。
当时小儿子在地摊上玩,威廉打碎了一个花瓶,那是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好像是你的父亲送给你们的礼物,你知道你那个银行家的父亲对你们,特别是对威廉的影响有多大,更何况那个花瓶非常精美,你也真爱有加。
花瓶被威廉无意中打碎了,他以为我没看见,的确,当时我正背对着他,但感谢你们家的富丽堂皇,那锃亮的玻璃像一面镜子,让我能看见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花瓶碎了之后,威廉居然不容易察觉地挪动了你们小儿子玩耍的位置,做出了孩子打碎了花瓶的假象。
你们的小儿子,当时才三岁啊!
我看到这个举动,心都凉了,你没注意到当你闻声而来,看见碎在地上的花瓶的时候,我的脸色很难看吗?你肯定没注意,因为你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
你是个好母亲,尽管在你的眼中是孩子打碎了你心爱的花瓶,你父亲的礼物,但你丝毫没有责怪孩子,而是第一时间查看孩子的身体,有没有受伤,随后召唤仆人来打扫碎片。
那个时候,我是敬重你的,夫人,但我也知道,威廉配不上你,他不配有这么好的妻子,他害怕,害怕你,害怕你的父亲,或者说,害怕上流社会能摧毁他的一切。
他对我们这些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人,有多么强的控制欲,对你们这些在政界金融街呼风唤雨的人,就有多么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他对自己儿子的喜爱。
那一天,我仿佛掉进了冰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能被拉来做挡箭牌,我呢?一个被他一手捧红的穷小子,又有怎样的位置?在他需要的时候,是不是毫不犹豫地会推出去?
我不敢想,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但没有人跟我分享,也没有人安慰我,伊芙琳不在,杰西也不在,即使杰西在,我也不会去跟她说我的烦恼,她太蠢了,不可能理解。
她蠢到什么程度呢?蠢到她怀了孕,居然来找我,说自己怀了一个“绅士的孩子”,她求我借她一点钱,这样她能把孩子生下来,你看,多蠢,居然想自己把孩子生下来。
我说她用不着这么艰苦,既然孩子是威廉的,那告诉威廉,让威廉出一点费用好了,她有些战战兢兢,因为不会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