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淡淡叹息一声,对众兄弟说,“好了,兄弟们好好考虑吧,明儿再给回话……”手一挥,示意大家各自散去……
陈叫山领着饶家三兄弟、七庆、满仓,决定回铁匠铺一趟,大头、二虎、三旺、黑蛋、面瓜五人,则各回各处,或请示家人,或调整心绪去了……
取湫一事,在乐州已经迅速传开,王铁汉也已知晓。见陈叫山领着五个徒弟回到铁匠铺,王铁汉忽然变得像招待稀客一般,又是挪凳子,又是倒茶水,并让铁匠铺的徒弟,将桌子腿腿支稳当,防止茶水洒了,弄得陈叫山他们,倒有些拘谨了。郑半仙正在屋中看书,吴氏在寝室缝补衣服,闻声也赶忙走了出来……
大家在后院坐定后,王铁汉只是忙着添茶续水,郑半仙正襟危坐,吴氏则低着头,将衣襟捏在手里,揉来搓去,皆不说话……倒是铁匠铺几位年轻后生,冲着七庆和满仓,不时地挤个眼睛、吐个舌头,似乎通过扮鬼脸的方式,缓解着气氛的肃然……
“郑叔,取湫之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帮着掐算一下,哪天动身,算是良辰吉日?”陈叫山将身子朝前倾一倾,率先打破了沉默。
“唉……”郑半仙未曾开口,先是一叹,将手里的书卷,掂来倒去,忽然说,“叫山,你不觉得取湫一事,来得有些蹊跷吗?”众人听闻此言,都转头看向郑半仙,静待下文……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之浅见,但若细一想来,也并非没有一丝道理……”,郑半仙将书卷成筒状,握在手里,站了起来,眼睛却朝高墙之上的蓝天看去,言语中透着无尽苍凉,“天不下雨,赤地千里,人所共知之事!若说取湫,便早该有此一道,可为何独独等到你这个卫队队长上任,才将此事抛出?我便在想,是不是有人见不得你陈叫山,见不得卢家卫队,欲借取湫之事,打压你们卢家卫队?”
陈叫山听到这里,太阳穴动了几动,但并未接话,若有所思……
王铁汉原本眼睛向上,听到此处,方才平视,拍了下膝盖,“咳……取湫那事,岂是一般胆小之人能干的?估计他们选来选去,惟独觉得叫山兄弟有胆有识!”
郑半仙微微一笑,“没错,叫山有胆有识不假,可这也正是别有用心之人,将叫山朝绝路上逼的前提……唉,世事难料,人心险恶,叫山被顶了上去,拱了上去,高处够不着天,矮处踩不到地,下不来了……”
吴氏转头看着陈叫山,目光中充满慈爱,“叫山,不管是啥,这取湫的事儿,你就甭应承了,地里不长苗,也不是饿你一个人的肚子,凭啥让你去取湫?”
话到此,众人仿佛意见得到了统一,几位铁匠铺的年轻后生,纷纷劝说,“山哥,别去了,咱不去,谁爱去去……”,“是啊,天塌下来大个子顶着呢!”,“山哥,你就偏不去,看他们能咋地……”,七庆、满仓、鹏云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都建议不要去取湫了……
陈叫山听满仓为了劝说自己,结巴得厉害,急得脸都胀红了,笑着捏捏满仓肉乎乎的耳朵,而后,站起来说,“郑叔说的不无道理,但婶子和兄弟们的话,就不大可取了……别有用心也罢,顶我拱我也好,我就只当那是人家抬举我陈叫山,看得起我陈叫山……我早说过,堂堂男儿七尺汉,知恩不报非好汉,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这当口,我陈叫山不出面,还有谁出面?就算是闯阎王殿,我陈叫山不闯,还有谁去闯?莫说那取湫之地,并非就是鬼门关,即便是鬼门关,咱偏就走上一遭,又怕个啥?我陈叫山早就死过十回八回了,不在乎多死这一回!就算这一回,一口气喘不上来,没了,好,正好,消停了,不饿肚子了,跟爹娘团聚了……也对得起卢家给咱的那一碗稠粥了……”
吴氏“哇“地哭出了声,用衣角抹着眼睛,起初那几个挤眼睛、吐舌头的年轻后生,也吸着鼻子,尽量不让眼泪掉出来……王铁汉坐着,低着头,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狠捏着板凳腿,捏得指节发出“咯嘣嘣”的响来……郑半仙则走过来,将手在陈叫山肩膀上,轻轻一按,示意陈叫山坐下说话……
陈叫山坐下后,郑半仙站在陈叫山身前,感慨万般地说,“这就是你陈叫山的性子,我们都知道,都清楚……方才我细一推算,后天是初九,恰是吉日……预祝你……”
“陈哥,陈队长……”
郑半仙话说了半截,却听有人在喊,众人转头一看,毛蛋、杏儿、禾巧,以及伙房的另外三位厨夫,抱着酒坛,提着食盒,兴冲冲地来了……
“陈队长,夫人托伙房做了吃食,要给卫队兄弟送去,我到西内院一瞧,就估摸你们回这儿了……”毛蛋将食盒放下,擦擦汗,边说边去揭食盒盖子……
杏儿怀里抱着一坛子酒,走到陈叫山身前,低下头,“陈队长,那……那天是我错怪你了……我,我给你道个歉……”说着,便转头去看禾巧,禾巧被杏儿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便将杏儿怀里的酒坛取下,放在桌子上,“平时跟个百灵鸟似的,这会儿倒成了学舌雀儿了?”杏儿瞪了禾巧一眼,低声嘟噜,“还不是你……”话未说完,禾巧便朝着杏儿的胳膊上狠掐了一把,疼得杏儿“哎哟”大叫,又是躲闪,又是跺脚……
吴氏听出了两位姑娘的小九九,顿时破涕为笑了,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陈叫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