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汉军攻入江陵,孙权乘船渡撤往公安的时候,曾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并让一名心腹亲兵火速骑马前往枝江,然后再到夷陵,将江陵失守的消息告知陆逊。
事情重大,那名亲兵不敢怠慢,一路马不停蹄,在枝江仅仅停留了半个时辰,在将军情告知吕范后,便换了匹良马,继续赶往夷陵。
第二日正午,亲兵终于将噩耗带到了夷陵大营。
此刻,陆逊正在为李异与谢旌之死而倍感气闷,还要担心汉军下一步的进兵路线。结果又得知江陵失陷,陆逊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气得几乎吐血,豁然起身,震惊地问道,“如何这么快就丢了江陵?!大王安危如何?!”
“大王已撤至公安!”亲兵如实说道,随即掏出锦囊,“书信在此,请都督过目!”
陆逊连忙接过书信,方知是姚泰临阵叛变,打开城门,这才让汉军杀入江陵。
“江陵失陷,是我的过失啊!”陆逊痛心疾首地锤案叹息。
先前张飞亲自率兵前来枝江,让他误以为汉军的目标便是夺下枝江,因为他着实未曾料到,汉军兵不满两万还敢分兵,区区一万汉军就敢去攻江陵。而身为主帅的张飞也大胆地带着六千士卒,亲当诱饵。
汉军不按常理出牌,偏偏碰上姚泰这个叛徒,结果就是汉军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夺下了江陵,快地超乎陆逊想象,甚至不给他增派援军的机会。
“想当年糜芳献城,如今姚泰通敌,江陵两番易主,真是运道无常!”陆逊摇头苦笑,孙权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栽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都督,江陵既失,我等该如何是好!”韩当等众将同样是又惊又急,汉军如果以江陵为根基,那么南面的公安,西面的枝江,随时都有陷落的可能。
这一点,陆逊如何不知。
特别是枝江,那里有吴军近万石粮草,一旦再被汉军夺了,夷陵近四万大军必然军心大乱。
诚然吴军可以借助水军让船支运粮,但这并非完全之策,江面上风浪不定,实在不适宜长期运粮。
更重要的事,汉军已经具备了从西面进攻夷陵的条件,一旦枝江与公安陷落,那么湘水以西就剩下夷陵一座孤城,能否抵挡住汉军东西两路夹攻,陆逊自认难度极大。
何况夷陵吴军之中,也有超过五千士卒的家眷在江陵,如果他们得知江陵落入汉军之手,定然再无斗志,甚至不排除临阵倒戈的可能。
关羽败亡不过两年,这其中的利害,陆逊不会不知道。
更何况,陆逊身为江东数一数二的智者,自然不会不提防北面的曹魏。
魏国智谋超群者极多,岂会看不出孙权向曹丕称臣乃权宜之计。倘若夷陵大军再遭灭顶之灾,东吴国力大损,如何能保证曹丕不生歹心。
曹丕真的会帮孙权讨伐刘备?或者说趁此良机,一举吞并江东?
大司马曹仁屯兵合肥,镇南将军曹休驻军汝南,镇东将军臧霸也在徐州秣马厉兵。曹丕从来没有松懈过对东吴的防御,只要他一声令下,数万魏军就可趁势南下。
事关国运,陆逊不敢去赌,也没资格去赌。
若是能保全这支吴军,江东或许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终于,陆逊重重地一拍案几,咬牙道:“我意,三军放弃夷陵!从水路返回江夏!”
陆逊的决策倒是在众将的意料之内,但韩当仍旧不甘地咬牙道:“都督,我等这般坚守,如何能轻易放弃夷陵!”
“我岂能不知夷陵至关重要?一旦失去,便难夺回!”陆逊无奈地长叹道,“但眼下大军有倾覆之险,我既受大王重托,焉能不已大局为重!”
不等众将多言,陆逊豁然起身,正色道:“事不宜迟,大军今日便准备撤离!”
“今日?”诸将闻言,皆是一愣,“都督,是否过于匆忙?”
陆逊却是摆手道:“此刻刘备多半仍不知江陵消息,我军如不趁此时退兵,届时刘备、张飞两路兵马来攻,我军更难以撤离!”
由于长江水路一直由东吴水军控制,因此张飞若想将攻克江陵的消息告知刘备,还是只能按原来的办法,从荆山小路先去黄权营寨,然后再到达刘备大寨,确实要耗费不少时日。
但陆逊想来,刘备最快明日便会得到消息,到那时他必然不肯让自己轻易离开。诚然东吴水军实力更强,但要一边交战一边转移士卒与物资,也是困难重重。
冬季长江水位较低,装载了大量士卒的船只吃水更深,触礁的可能性也更大,陆逊身为三军主帅,必须尽可能地保证士卒们的安全。
听陆逊这般分析,诸将也再无异议。陆逊随即差人先去枝江告知吕范,让他一面搬运粮草,一面通知宋谦与徐盛,令他二人一同领兵前往江边渡口,等候船只接应。
陆逊又亲写两封书信,差人顺江而下,一封交给驻守公安的诸葛瑾,令其火速放弃公安,同回江夏。另一封则带到步骘手中,令他仍旧率兵返回益阳,防止汉军进犯长沙。
荆州,宜都,夷陵,汉军大营
酉时将近,整个汉军大营内都在埋锅造饭,准备享用晚饭。太尉法正则难得按时吃药一次,只是今日这药饮下去后,并无好转的迹象。法正甚至觉得,自己右腹的疼痛,似乎又在一天天增加了。
身体到了现在这一步,法正倒也看开了许多,眼下他独自坐在案几前,低头沉思战局,希望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忘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