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要是有了人命官司,哪怕责任不在他们却也难免麻烦,见身边几个人都是六神无主,便也顾不得仪态了,急急跳下车来,指挥着显然是又急又怕的车夫:“老汪头,你先带两个健妇,把这位赶紧送去正阳大街的同仁堂,不拘多贵的药,先看看把人救醒了再说!“她又向四周围拢来的人做了一个团团揖,“我是夷陵萧氏长女,我们萧氏世居夷陵,家风如何,各位应该有所耳闻。各位叔伯婶娘,我不知方才有没有人看到事情的经过,但我这家仆素来谨慎,我们萧家也没有那种敢纵马行凶的家仆!但不管是不是我们萧家的错处,这人若死,我们负责发丧,他若还有一线生机,我必定让人倾尽全力。若是有不放心的叔伯长辈们,大可以跟我这家仆一起去往同仁堂看顾一二。”
她这么一番话下来,旁边就起了一阵嗡嗡声。
“方才车速的确不快。”
“是啊,我也看见了,是地上那人忽然斜刺里冲上去的。”
“别是碰瓷儿的吧?”
“碰瓷儿也没真拿命搏的啊!”
“夷陵萧氏家风甚好……这小娘子看着也的确是个讲道理知礼数的,既然这样,”旁边此时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他指了指几个青壮年人,“你们几个就随着这位小娘子的家仆,把这人送去同仁堂吧,”他说着指了指那已经被几个人小心抬了起来的一动不动的男子,“这人,你们有谁认识的?”
那老翁显然是个孚有名望的,他一说话,立时就有一些人上前撩起那乱如枯草的头发,看了看那张沾满尘土的,枯黄的脸。
一一上前,却都摇头退下。
那老翁此时朝着萧静姝点了点头:“小娘子,这人怕是个外乡人,不知是什么来路。小娘子好心,既然已经说了要领他去医治,老朽方才也看了事情的经过,就暂且厚颜帮小娘子做个保,这事儿,不是小娘子你们的错。大家就先散了吧。”
没人认识,又斜刺里忽然撞出来,撞上的又是萧氏的马车,这该不会是个碰瓷儿的吧?
萧静姝原本静静在一侧看着,但当她看清那张脸时,却忽然就瞪大了眼睛:我没看错吧?
她心里心跳的慌,面上虽不露分毫,但实际上,一颗心已经是乱的不成样子了,各种揣测纷至沓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裣衽行礼,谢过了这位老翁:“多谢老丈仗义执言。不过这人既然是撞到了我家的车子,不管是不是家仆的错,此事我们萧家都会负责到底,”她转向萧静嫒,“你先家去吧,我上同仁堂走一遭。”
萧静嫒巴不得不沾这晦气事儿呢,当下恨不得先走,表面上却还得客气两句:“姐姐真要管这事儿?咱们到底是女儿家……这位老丈不是说了,不是咱们的错么?”
萧静姝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先别跟老太太和我爹说,免得他们担心,我去同仁堂看一看他的状况,即刻便回。”
萧静嫒跟火烧屁股似的走了,萧静姝便跟着他们一群人,到了同仁堂。
大夫细细看过了这人的状况,看他们紧张的神情时却多了几分莞尔:“各位不必担心,这人是饿过了头,几日几夜水米不进,又受了惊吓这才昏迷,却不是被撞晕的。”
萧静姝这时候,终于才是放下了心,可她脸上神色,却愈加复杂。
她心里的疑窦和惊讶,未曾因为这人的生机而散去半分:她绝对没有看错,方才这人满脸污脏她只匆匆一瞥还不敢肯定,可他现在洗净了脸庞,她便不可能认错。
这静静躺着的少年,他的脸,和那俪成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脸虽相似,但无论骨骼,胖瘦,体态都截然不同,这人瘦的皮包骨的样子,分明是饿了好几年!那俪成锦衣玉食,富贵乡里长大的,哪里会有这样瘦的只剩下一身皮的可能!
这少年虽然有着和俪成相似的脸,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对不是俪成!
这世上或许人有相似,可为什么有着这么相似脸的一个人,会巧而又巧的,撞到她的车前?
她绝不相信这只是单单纯纯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