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乃贾政生辰,荣国府主子客人一齐凑在荣禧堂吃酒,除了贾赦邢夫人两口子,其余都恹恹的。三春在内堂围着贾母强说笑,因凤姐儿还在佛堂,探春撑着说了一个笑话。
贾赦这头举杯绕到贾政身边咬耳朵道:“这一杯先贺二弟生辰之喜,一会儿没准圣旨下了还有大喜。”
贾政听说圣旨二字便是一惊。
“哈哈,老二啊,”贾赦笑起来猥琐之极。依然咬耳朵说,“你以为八十万两银子能不换回点什么来么?”
不多时,果然有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来传旨。贾政虽得了贾赦不明不白的暗示,仍被唬了一唬。贾赦倒是淡定得很,脸上露出早就知道、终于来了的神色来,王夫人见了,心中虽怀疑与元春有关,只忖度着若有元春的好信儿贾赦不该如此欢喜,只怕是什么坏事也未必,愈发惶惶不定。
倒是邢夫人,见贾赦往前头去时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乃向贾母和王夫人笑道:“莫急,咱们家有大喜呢。”
薛姨妈听了倒比贾家的人先想到,急问:“莫非宫里的大姑娘大喜了?”
邢夫人惊道:“姨妈如何知道的?难不成姨妈会算卦?”
贾母一把拽住邢夫人:“你说什么?”
邢夫人低声笑道:“我们大老爷说了,八十万两银子买个皇妃还算划算。”
贾母又惊又喜又莫名。惊的是贾赦居然给元春买妃位,喜的自然是孙女当上贵人,莫名的是分明这几个月贾赦一副不把二房弄死不罢休的样子,如果肯将这好处算给二房?
王夫人则又喜又怒。分明那银子是自己的,元春的事儿也是自家哥哥出的力,怎么一句话倒成他的功劳了。
没人瞧见薛姨妈和薛宝钗面如土色,悲愤交加。
贾元春晋封没几日,薛家便以府上有大喜事不便打搅为由搬出去了。
王夫人苦苦相留,又说宫里的娘娘甚是体面,甚至明白提了要将宝钗配给宝玉的话。谁料薛姨妈听完竟有些愤恨,只说宝钗大了宝玉两岁年龄不合适云云,急匆匆辞去了。
后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愤愤道:“再听几句我便忍不得要翻脸了,仿佛有个女儿当了皇帝的小老婆、我们真的会连人带钱一块儿送过去似的。”
宝钗又劝了些话,说:“她女儿刚封了皇妃,得罪不得。如今先去求了舅父,了结哥哥那庄案子要紧。”
一家子匆匆寻王子腾求他帮着料理薛蟠旧案不提。
贾赦自吩咐清洁班按时派人打扫梨香院、不可懈怠不提。
却说贾母那日听了贾赦的忽悠,以为他果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急匆匆整治荣国府,如今整治已毕,又有元春之喜,便一直在等他去从头说起。
贾赦却是将这事儿忘了。前生他本是项目部出身,随口咋呼客户同事以求拖延一时不趁手乃是常事。元春省亲致贾府盛极而衰之事乃从他穿越而来便悬在脑门上的一把利剑,唯恐自己蝴蝶得不够。如今终于来了,倒如笑话中那第二只靴子似的,终于落下来了。
落下来之后——也没怎么样嘛。贾赦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故此贾母终于使鸳鸯大姑娘亲自来请人的时候,贾赦毫无压力,头一回爽快的去了。
贾母正歪在短塌上,下面铺着白狐皮的褥子,倚着石青绣云凤穿牡丹靠背引枕,身穿紫檀色家常袄子,鸿门宴气息扑面而来。
贾赦何曾怕过这个?前世经历过多少评审会,遂给便宜老娘行了礼,笑问老太太病可好全了。
贾母怒哼一声:“还没死。”
“如今天下太平,老太太只管长命百岁便好。”贾赦仿佛一点事儿都没有。
贾母也知道自己如今拿他没法子,直问:“你说的十万火急、从头说起呢?”
贾赦笑道:“说起来倒不算太费口舌,只是母亲可容孩儿坐下喝盅茶水?”
贾母被他气乐了。“鸳鸯,给他倒杯茶。”
鸳鸯应了一声,果然倒了茶,退出去,阖上门。
贾赦自顾自在短塌对面椅子上坐下,装逼,饮茶。
“此事须从我获悉林妹夫快不行了说起。”他清清嗓子,提了一口气,“知道琏儿得了吩咐,此行南下要带着林家全部家财回来,二房又捏着中馈,那些银子若被带回来,自然全是二房的,琏儿白背个夺人绝户财的名头。这些年二房鸠占鹊巢我一直忍着,无法是为了母亲高兴罢了。如今已逼上船头、下临深渊了。恐琏儿日后被推出去做替罪羊,二房连我大房的爵位都得了去,儿子只得出手。我已向林妹夫说明,老二媳妇想捞他林家的钱财又想聘薛家的姑娘,他已是将林家的钱财安排好了,为答谢我提点之恩,他便来信提点我欠银之事。如此琏儿既没得林家的钱财、我亦亲还了户部欠银,元春当了贵人可安抚二弟一家,并有许多权贵皆无心还欠银,此次讨了圣人的好必然得罪他们,只怕要寻我们府里的麻烦,现有了位皇妃在,他们也不甚敢了,或是多少有些顾忌。只是既然做了初一,就不怕做十五。既搅了二房算计林妹夫家财,不趁势报乱反正更待何时?因着待元春喜事之后二房气焰更胜、恐再难搬回荣禧堂,故此十万火急。儿子已从头说起了。”
其间贾母已摔了一整套茶盏子并茶壶,指着他待要骂,又恐听不齐全后头的话。贾赦舌头甚是利索,没给停顿让他便宜娘钻空子。
终于贾赦说完了,贾母并没反应过来。
贾赦一摊手:“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