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桻扭头回望，帕伊黛的追兵已经登上石岗，盛军前后被围，精疲力尽，这里就是葬身之地了。/p
他提剑一叹，“众位兄弟，我连你们的名字还没记全，来生若有机会，定与你们八拜结交！”/p
众兵无悔无怨，策马围聚，就象最先在积沙山奇袭敌军时一样，牢牢拧成一股。/p
艾和曼审视这几个屈指可数的盛军骑兵，倒没急着剿杀。/p
帕伊黛一磕马镫，兜绕半圈，奔到艾和曼身边，伸手向叶桻一指，“父亲，当中那个领头的别杀！”/p
艾和曼一笑，“怎么，你喜欢他的相貌，要抓他做奴隶？”/p
帕伊黛摇头，“他很有本领，我要用他来训练骑兵！”/p
艾和曼退去笑意，“葛禄骑兵，焉用汉人来训！等月鹘复国，月鹘王就是统领九部、天下无伦的骑兵统帅！”/p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对叶桻隐隐生惧，此人只带三百骑兵，便能与葛禄大部作战，要是有了千军万马，难保不成为月鹘王的劲敌。/p
想到此，他深吸口气，挥臂下令，“一个不留，杀！”/p
葛禄军森森逼近，蹄声雷动，前排骑兵抬起弓箭，如同血颌贲张的巨蟒。/p
艾和曼正在欣赏蟒蛇捕鼠，忽然听到另外一通陌生的金鼓军号，风助鼓势，回绕四野。/p
帕伊黛左右张望，难道有其它月鹘部族进入黑风戈壁？重归陇昆的月鹘旧部有很多零散支系，多年来一直游居在外，对彼此的号令不太熟悉。/p
艾和曼脸色一变，西、南两方沙石飞扬，一支黑沉肃静的军队穿越风沙，象一只突然打开的口袋一样，张布四周，没有马嘶，没有呐喊，轻快得象戈壁上随天光流转的山影，整齐得象一颗滚动不散的水珠，左右两面领军大旗顺风扬展，旗下刀箭凛然，宛如一触即发的捕蟒铁夹。/p
葛禄骑兵懵住，停了绞杀猎物的攻势。/p
艾和曼能听懂汉话，也认得几百个汉字，他透过风沙，看清两面大旗上一绣“郭”字，一绣“柴”字，不禁身冒冷汗。/p
凛军中的汉人应该早就被哥舒玗处置了，怎么郭植、柴筱两位汉将会在此出现？难道哥舒玗摇摆不定，未按月鹘王之令行事？两天来神出鬼没的这一小股盛军纠缠不休，难道就是为了把我引入可怕的黑风戈壁？/p
九千葛禄骑兵听上去不少，可在莫贺延碛当中不值一提，倘若全军覆没，很快就会被风沙掩盖。/p
天空灰云滚涌，远处正有一道高高的沙墙随风推进，在艾和曼眼里，都成了人数叵测的盛军。/p
郭植单骑出阵，“艾和曼，你给浑朔人当牛做马，尝够了鞭子的味道，应该知道强蛮所至，物极必反，回去告诉月鹘王，让他有兵使兵，有计使计，莫借着屠杀老弱，逞什么复国之快！”/p
风沙难掩怒意，字字如雷，听得艾和曼心中通通而跳。/p
郭植见他发愣，冷笑一声，“还不走？”/p
号角骤响，戈壁震颤，厚重的威慑变为锐利的进逼，如果之前的金鼓是潮，这通号角就是顺潮而来战舰。/p
叶桻举剑为应，被葛禄军包围的剩余盛军见有援军，竭血振作，天地间迸出排山倒海的“杀”声！/p
葛禄军早在郭植说出第一个字时，就已开始向后退缩，艾和曼只想向汉民报复，绝不想莫名其妙的陷入戈壁决斗，更不想成为哥舒玗反咬一口的白食。/p
凛军怒气渀湃，叶桻又是捻不碎、嚼不烂的硬骨头，艾和曼当即下令撤退，带领葛禄军向北奔逃。/p
捕猎的野狼成了被追的猎物，葛禄军一口气逃出莫贺延碛，后队在狂风中失散，折损了数百人马。/p
经此波折，艾和曼暂时放弃了去往伊州的念头，饥渴狼狈的返回折罗府。/p
都督哈雅儿出城相迎，“族长，有个女人自称银月使，现在正在都督府，等着向族长传话。”/p
艾和曼灰眉一沉，“好，我正想问问她，不知哥舒玗安的什么心，害我几乎命丧凛军之手！”/p
进了都督府，堂中空空，艾和曼穿出后门，进了天井，院中的沙枣树上挂着一个幼童尸身，小童脸上肚子上都是血糊糊的窟窿，一只巨鹰立在树顶，饱腹倦怠，正在缩颈养神。/p
巨鹰身旁的树枝上坐一个身着黑色鹘鹤裙的女人，戴着面具，两脚悬空，捏着手帕，十分细致的替猛禽擦去尖嘴上的血污。/p
燕姗姗早就瞥见了艾和曼的败战怒相，她手腕一扬，抛开沾血的帕子，轻跳落地，右手执于左胸，优雅躬身，用月鹘语道：“族长平安。”/p
她聪颖善记，能模仿几百种鸟的鸣叫，别族语言不在话下，跟着晢晔听学一阵，很快就将深奥晦涩的月鹘语说得纯正流畅。/p
月鹘人尊重长者，见面问候平安是习俗，只是艾和曼败战归来，显得有些讽刺。/p
艾合曼忍着怒火，“银月使远道而来，君长有何圣令？”/p
燕姗姗直起身子，“葛禄部长途劳顿，君长请族长率领部众，前往西州。”/p
她提醒过晢晔，哥舒玗清汉必定手软，月汉相冲，不知吃亏的会是谁，晢晔却不在意，说让九部领袖尝尝苦头，可以遏制他们的野蛮好胜，各部独来独往，自以为是，败战也可以让他们少些自负，利于融汇。/p
艾和曼侧眼冷视，“葛禄部一路南下，从咸泉到折罗府，清汉十余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