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1/2)

齐峰放晚学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夜幕降临，笼罩了整个小镇。月光如水，混合着昏黄的路灯流淌在这冰冷的水泥路上。/p

“你说你这个怪人，每次都要推着车走，像个白痴。”/p

张小北坐在车座后面，一边看着满是繁星的夜空，一边对前面推着自行车的齐峰说。/p

齐峰有一辆自行车，是他刚升高中时他爸送他的。自行车的使命是每天早上送齐峰到学校，然后放晚学的时候在把他接回来，自从张小北和齐峰混熟了之后，自行车的使命便多了一个人。/p

用张小北的话来讲，“咱俩这么熟，而且你回家刚好路过我家”。/p

于是齐峰的自行车后座便多了一个张小北。/p

“这样推着挺好的，还能看看天上的星星。”齐峰对后面的张小北说。/p

“哼，等没星星的时候，看你还要看什么。”/p

“天天在学校里呆着都快呆傻了，我现在是看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要让我看黑板就行。”/p

“切！”张小北在后面向齐峰挥了挥拳头，“喂，白痴峰，别乱看了，把我摔了可有你好看的。”/p

“放心吧，看着呢。”齐峰听了张小北的话，嘿嘿一笑。/p

“你爸还没回来吗？”张小北继续问道。/p

“前几天回来一趟，然后又走了。”/p

“走了？”“嗯，出差，”齐峰想了想又接着说，“走了也挺好，要不他们俩总吵架。”/p

“哦，我爸妈也是。”说完，小北便沉默了，她不再抬头看星星反而趴在前座上。/p

“白痴峰，你说他们怎么总是吵架呢？”张小北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那天他们又吵起来了，好烦，我劝不住，只能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听他们争吵声，透门而入，后来他们不知道是谁出去了，把门摔得好响。”/p

齐峰停住了脚步，然后对后面的张小北说道：“明天出来吧，散散心。”/p

“嗯。”/p

张小北趴在车座上，感受着车轮与地面相接触后的颠簸感，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还没有争吵的日子，父亲也是这样推着她缓缓前行。/p

齐峰到家的时候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着。/p

“妈，我回来了。”/p

程晓蕾听到齐峰的声音便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还端了一个装满水果的盘子。/p

“齐峰，你爸回来了。”/p

“嗯。”/p

程晓蕾把放满水果的盘子递给了齐峰，“把这个端到你那屋，然后去看看你爸。”/p

齐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程晓蕾。/p

齐峰和父亲聊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p

齐峰打开了屋子里的灯，黑暗瞬间被驱散的无影无踪，窗前挂着几片还未消融的霜花，预示着冬天还没有结束。偶尔有几片白色，如同吹落的樱花般，从昏黄的路灯下划过，肆意地分割着仅有的一点光明。/p

“嗡——”齐峰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张小北发过来的。/p

“我在外面。”/p

齐峰正准备回复问小北原因的时候，又是一条短信。/p

“他们又吵起来了。”/p

“等我。”齐峰只回了她俩个字，然后便匆匆地跑了出去。/p

“妈，我出去一趟。”/p

程晓蕾听到齐峰要出去，“这么晚了，哎呀，多穿点，冷得很。”/p

在齐峰的记忆中，张小北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晚在外面游荡了，每次她的父母争吵的时候她总是会跑出来然后在离她家不远公园里，坐在秋千上，看着眼前的灯火，逐渐地消逝在浓稠的夜色中。/p

齐峰赶过来的时候张小北已经在这里坐了有好一会儿了。/p

张小北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看着齐峰说：“怎么还骑车子来呢。”/p

齐峰将气息喘得均匀了一些，说：“比较快。”/p

“哦。”/p

张小北低着头，看着白色的棉靴在还没有融化的雪地上划出两道永不相交的痕迹。/p

齐峰找了一个离张小北比较近的秋千坐下了。/p

“你的眼镜呢？”/p

张小北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有戴眼镜出来。/p

“忘在家里了，他们吵起来了，我劝不住，我爸还打了我一耳光。”/p

张小北又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似乎那火辣辣的感觉还能依稀的感觉到，继续说，“眼镜掉了，然后我跑出来了。/p

“我妈说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张小北没有说下去，只是依旧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p

“齐峰，你说他为什么要回来呢，他只知道欺负我妈。”/p

齐峰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样已经足够了。/p

“他明明不爱这个家了，为什么还要回来。”/p

小北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情绪，没有感慨，也没有悲伤。/p

小北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逃离那个家的样子，还是这个秋千，还是这样的夜晚，她抱着齐峰哭了好久好久。/p

她说：“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我哭的那么厉害，可是现在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觉得这跟我无关似的。”/p

齐峰送张小北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夜色漆黑如墨，昏黄的路灯在那里忽明忽暗，像是在诉说着这世间的惆怅与迷茫。/p

齐峰推着车子，小北安静地坐在后面。/p

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拉的细长，然后渐渐地消逝于远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