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无主,空寂如坟。夏天的紫禁城就像蒸包子的铁笼,没有冰块使的地方,连墙壁都能烫起皮。皇后的病随着天气的变化而时好时坏,先是胸口胀痛,继而是小腹阵痛,最后是整个腹腔如针扎般刺痛。她终日咿咿呀呀的喊痛,有时痛得一整夜都没法阖眼。妃嫔们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一个个推三阻四,都不愿去榻前伺候。
太后话里有话,把良嫔与德贵嫔叫到身边,皇后病重,她就端出后宫主位的架子,教训道:“平素见你们和皇后走得近,怎么?见皇后病了就不理会了?再怎么样,她也是中宫皇后,你们就不怕她病好了,找你们算账吗?”太后话虽如此,心里却隐隐盼望着皇后死了,她一个人独掌后宫。
“臣妾不敢。”良嫔连忙答话。
太后往凳手上敲着烟筒,慢条斯理软硬皆施的说:“等皇后病好了,定会记得你们此时的付出,退一万步讲,即便她没好,将来皇帝回宫,也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功劳。我都看着呢,定会赏罚分明!”德贵嫔见势,忙应承道:“太后教训得是,臣妾谨遵懿旨。”
从寿康宫出来,入了永和宫,见过躺在病榻上的皇后,又出了永和门,立在宫街甬道中,良嫔方小声道:“我看皇后已经是大限的架势,咱们该快些写信把皇上请回宫才是。太后让我们去伺候,要是皇后把病气过到咱们身上,可怎么办?”
德贵嫔压低着声音,说:“江妃独自随驾出宫,若皇后当真病故,谏臣们怕是会翻天,江妃的地位自然不保。昨儿我见过惠妃、容妃、宜妃,按道理说她们是妃位,理应在皇后身边伺候,可结果呢?一个个都躲在房里就怕惹出事端呢!你我,不如安心伺候,自然是盼着皇后病好,若出了事...矛头都在江妃那呢...”稍顿,望着晴空万里的天际,怆然说:“你想永得圣宠吗?只要有江妃在,皇上的心里永远不会有你!”
良嫔双手颤抖,惶恐至极,“可是...可是皇后她...”
“听我的!”德贵嫔语气笃定,不容丝毫辩驳,“今儿起,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康熙等人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泰安,曙光初现,天际晕染着一层殷红的早霞,远山如黛,犹如一幅山水墨色画。马车轱辘轱辘往前奔,碾着青草枯叶,扬起一圈圈的尘土。素兮提着小铜壶飞快的爬上车,从热水中拧出巾帕递与蓅烟。热水是在宫人的马车里用小炉子煮的,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储存干净的清水。蓅烟接过巾帕伺候康熙净脸,康熙正在看折子,刚刚胤禛送来的,烛火仍然亮着,随着马车摇摇晃晃。
蓅烟问:“皇后的病如何了?”
康熙面露忧色,“胤礽说并无大碍,叫朕放心。”蓅烟给康熙洗完脸,就着用过的水擦了擦面颊,道:“那你愁什么?”她意有所指,吃干醋。康熙仰面一笑,丢了折子捏她的脸颊,说:“你又要问,又要生气,你让朕怎么办?”
素兮退下,依然是提着小铜壶跳下车。
蓅烟对镜抿碎发,抿唇纸,从镜子里望着康熙,拖着长音说:“我可不敢让你怎么办,万岁爷!”入了泰安城,早有打前哨的奴才租下院落,两进两出的院子,皇子公主们住前院,康熙、蓅烟独住后院。院落处在闹市,前后临街,每日天一亮,便能闻见小贩呦呵的声音。小贩们高声的叫卖着,蓅烟不觉吵闹,反而很享受这种悠闲自在的市井生活。晨起阳光将粗壮的桂花树影照进屋中,晒在被窝上,映入人的眼帘里。蓅烟躺在康熙身侧,听着清脆的鸟声啼叫,手里握住康熙的指尖,心底是无比的坦然、温和、平静。
康熙阖着眼蹭她的脖颈,向他的女人撒娇,“朕想吃荷包蛋。”
“还想吃什么?”蓅烟被他弄得浑身发痒,语笑嫣然。
“油旋儿你会做吗?”康熙问,“朕想吃天津的油旋儿。”
蓅烟反手拧他耳朵,“还惦记着吃油旋儿呢?!”离开天津那天,柒儿做了两食盒的油旋儿送给康熙,又是笑又是落泪,当着蓅烟的面就敢说,“爷,柒儿愿意跟您去天涯海角为奴为婢,一辈子给您做油旋儿,您带柒儿走成不成?”
呸!
康熙揽住蓅烟,说:“小小厨娘,入不了朕的眼,放心。”蓅烟在被窝里踢了康熙一脚,狠声道:“怎么?那要是入得了眼呢?”
太皇太后三年丧期一过,只怕宫里必然要大选秀女,自从过了三十五岁,蓅烟常常会有一种危机感,一打一打的年轻姑娘往宫里放,年轻姑娘之中又总有一两个特别冒尖,家世容貌性情都没法让康熙冷落的,即便康熙再三的承诺,也无法让蓅烟安心。
康熙掰过她的脸亲吻一口,说:“朕只爱你一个人。”
“如果当时我没有同你回宫,你也只爱我一个人?”蓅烟不依不饶,是个难缠的妇人。可即便如此,康熙依然有应对的方法。他笑:“你不可能不同朕回宫,朕会一直等到你回宫为止。”蓅烟若有所思道:“如果我不是我,我是其她人呢?”
分明,她是江蓅烟,可又不是江蓅烟。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啊。
“朕只爱江蓅烟。”康熙轻声说。
蓅烟对他的自救行为表示很满意,得寸进尺说:“以后每天都要对我说你只爱江蓅烟,知道了吗?”康熙已经坐起穿衣,他打算到院子里打拳,略有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曦儿入后院给康熙请安,抱厦处撞见当值的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