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何等圣明,往庭中略略一扫,便猜出是蓅烟闯了祸。周围寂静异常,树下挂的鸟雀吱吱啼叫,康熙朝蓅烟抬手,勾勾食指。蓅烟没瞧见,盯着地上的落叶愣愣出神。
传话的小太监见势,忙跪走到蓅烟身侧,凑脸道:“万岁爷让你上前说话。”
然一惊,抬头看去,果见康熙朝自己勾手指哩,便连忙硬着头皮走上前,跪地叩首道:“皇上吉祥。”
康熙道:“朕一点都不吉祥。”
蓅烟嘿嘿直笑,抬头道:“我...奴婢第一天喂鱼,脚下打滑,把鱼桶给打翻了。”又瞪着双瞳剪水般的杏眼,神采飞扬道:“好在金鱼都没有死,活蹦乱跳呢。”
孙国安当差几十年,没见过如此没大没小的丫头,斥道:“放肆!”倒把蓅烟吓得脖子一缩,连忙垂下头叩首,道:“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原来她怕的是孙国安!如此想着,康熙脸色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道:“御前失仪乃重罪...”蓅烟心头一紧,听康熙继续道:“念你初犯...”她心头又一松,正欲谢恩,才闻康熙打着官腔,老气横秋的说完最后一句:“朕罚你今日内清扫完这儿所有的鱼缸,谁也不许帮衬!”蓅烟气得半死,张口要驳,康熙却朝她眨眨眼,她猜不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看孙国安横眉怒目,遂勉强应承道:“奴婢谢主隆恩。”
待康熙进了殿,海莲将桶瓢瓜球往蓅烟面前一丢,媚声道:“托你的福,我们几个也可偷闲一日。”婉容、淑兰与海莲向来同仇敌忾,都放下活计,摇着腰肢去了。走到半道,又反身朝雅琴道:“皇上都说了,任谁都不许帮衬,怎么,你要抗旨?”
雅琴擦擦手心的汗渍,笑道:“我可没胆子抗旨,你们可要回庑房?”
婉容道:“我给惠主子绣了两双鞋垫儿,一直没空送去,今日倒方便。夜里吃膳也不必等我,总要落锁前方能回来。”说罢,便往角门处去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蓅烟独自在庭中舀水、提水、倒水...弄得裙衫湿透也就罢了,最恶心的是满身的鱼腥味。看着鱼儿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她可真恨不得一条条全部掏出来,通通踩死算了!她刷了一整天的鱼缸,康熙倒也好,再没有出门,一直呆在暖阁中议事。
大臣们在蓅烟身后来来往往,听着太监们高声传话,她也认识了好多,什么遏必隆、明珠、索额图、隆科多...他们经过前庭时,都一脸狐疑的盯着蓅烟,蓅烟也不示弱,一个笑脸给顶了回去。
天黑时候,好歹刷完了,廊下侍立的传话太监小栓子跑过来,小声道:“蓅烟姑娘,万岁爷说,等你刷完鱼缸,让你进殿磕头谢恩。”
“谢恩?!”
蓅烟气不打一处,还谢恩呢!真是想得美!
康熙此时正在用晚点心,只十余菜碟,配了两盅桂花酒。蓅烟被太监引着入殿,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她僵硬的跪在地上,怨声怨气道:“奴婢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