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光来得特别早,郑香盈醒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大亮了。她在床上坐起来,瞧着床前明亮的日色,擦了擦眼睛喊道:“小翠,送水进来。”
“姑娘睡得真香。”小翠推开门走了进来,瞧着郑香盈两颊白里透红的,就像那春日里的蔷薇花一般粉嫩,双眉如黛,星眸若醉,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奴婢瞧着姑娘现儿越发美貌了,怕是年纪大了,脸也长开了些。”
郑香盈“扑哧”一笑,从床上跳了下来道:“我才不用你拣着好话儿夸我,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生得貌美?”
小翠抿嘴笑了笑,也不反驳她,只是用心服侍郑香盈梳洗了,给她找了一件嫩黄的穿花蛱蝶的衫子,配了一条流苏月华裙,头发梳了个如意髻,依旧戴着她那对琉璃蝴蝶簪子,只简单的配了一副石榴石的手钏儿。
带着小翠去郑夫人那边请安,郑夫人瞧着女儿的模样心里舒畅:“香盈,你也十岁了,只得五年便可行及笄之礼了,到时候母亲一定要给你一样好东西。”
“母亲,这礼到心意到,何必讲究价格。”郑香盈趁机将盒子打开给郑夫人看她买的那支单簪:“这簪子是不是很好看?”
郑夫人昨日便知道了簪子只花了八十两,便觉得会有些上不了台面,可今日瞧着形状精巧,那滴露的宝石分外打眼,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瞧着女儿献宝一样的给自己看,不由得微微埋怨了郑香盈一句:“至少也得买个上百两银子的簪子罢。”
郑香盈听了母亲这般说只是笑:“咱们一份心意送过去,还不知道人家转头便将它扔去哪个旮旯里边了呢。母亲,你便别多想了,好好在家养病,瞧你这脸色还是黄黄的,定然没大好,就不必操心这些事情了。”
见着郑香盈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郑夫人叹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闭着眼睛道:“香盈若是生在大房那该多好,偏偏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小小年纪便要操心这么多事儿,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
鲁妈妈在旁边替郑夫人按着肩膀,一边小声劝慰她:“夫人,你已经尽力了,便别再埋怨自己了,二小姐说的是,你还是好生养着身子。”
郑夫人喘了口气儿,这才缓缓说道:“过两日丝绸铺子会交租金来,你帮我去田庄一趟,将那件事儿办妥当。”
鲁妈妈点了点头:“老奴知道。”
郑香盈坐了马车往郑氏大房赶,一路上撩起软帘一角偷偷的望外瞧着。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着大房的山墙,沿着那路又晃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大房的正门口。郑香盈探头看了看,正门对面有一块大坪,停着不少马车,心里知道其余几房已经来人了。
郑氏乃是荥阳大族,兴盛已经有百余年,现在的郑氏七房是主支上分出来的,而那些旁支,随着时间流逝,与主支关系慢慢疏远,只是在每年除夕才会派人来郑氏宗祠参加祭祀,平日里彼此间没有多大往来,可今日瞧着这马车的数量,恐怕还有旁支的人特地赶了过来呢。
大房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大爷三爷和五爷,三个儿子中最最疼爱的便是幺儿,这五爷倒也争气,年纪才刚到四十便已经做到了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而这位五爷的长女就是今日及笄的十五小姐,闺名唤做郑香莲,因着小时候生得粉雕玉琢般,很得老夫人喜欢,等着长大些,大家又全夸她眉眼和老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于是更让老夫人高看了几分,对她的宠爱不会比孙子少。
郑香盈带着小翠与方妈妈朝大门走了过去,门房打量了她一眼,脸上没有惯常见着的一阿谀笑容:“你来找谁?”
真真是狗眼看人低,再怎么着自己身后也跟着丫鬟婆子,是眼瞎了不成?郑香盈懒得跟这种人争吵,只是朝小翠看了一眼,示意她将请帖拿出来,那门房仔细看了看,这才弯腰笑了笑:“原来是七房的小姐,快些请进。”
虽然嘴角有笑容,可那笑容却是轻飘飘的浮在表面,仿佛伸手轻轻一抹,那笑容便能抹去一般,而且那笑容里更多的是一丝讥讽,仿佛有些看不起一般。莫非自己要从头到脚挂满首饰,就如一座移动的珠宝匣子才能被人重视?郑香盈也不与他计较,挺直了腰板便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郑氏大房的门比自家的大门要宽,据说这门的宽窄是有讲究的,一定要家中出了什么级别的官员才能修多宽,郑香盈心里暗自鄙薄,可能是因为来送礼的人多一些,这大门便要修得宽一些罢?
管事妈妈领着郑香盈往后院走了去,一边回头打量了下郑香盈,这位七房的小姐还是头一次见着,瞧她年纪也不大,不过十来岁的光景,可那份气度却是难得的从容。一路上她跟在自己身后,目不斜视,仿佛这雕梁画栋都是常见之物,她生下来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郑香盈心里正在赞叹,若不是看过《红楼梦》,这园子还真会让自己看花了眼睛。从大门走到垂花门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垂花门那里有一处极阔大的影壁,中央塑着卍字团花,四角雕有灵瑞祥云,影壁与屋顶相连的地方有混枭与连珠,瞧着气势颇足。郑香盈在影壁前稍稍停了下,注意到那精美的浮雕,心中赞赏了那精雕细琢的工艺,这才迈步进了后院。
垂花门后边有个婆子,见郑香盈跟着那管事妈妈进来,脸上堆起笑容来,那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