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为何会避着水汲,这倒是个问题。在他看来,朋友不用太多,不能帮忙的朋友当然也能结交,但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又想着利用他的朋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他又不是初来乍到根基不稳,需要借人之势来巩固自己,何况水汲这人,也实在没什么能吸引他的地方。

多少人说柳家二爷冷情薄性,叫他冷二爷,却不知道柳二爷同林家大爷比起来,当真什么也算不上。

林沫曾经笑嘻嘻地说:“柳湘莲?他除了扮相,还有哪点比得上他哥哥。”

容嘉虽然瞧柳湘茹不上,倒是要替他平反的:“柳大郎若是扮上,指不定要比二郎强些。”柳翰林面若好女,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尤其人家还病若西子,咳嗽起来,颊上添几分病态的红色,叫人都不敢直视。

水溶却仍旧在留林沫:“我家拢共几个门?你难道要从角门出去?”

“我为什么不能从角门出去?”林沫觉得莫名其妙的,“你家里,又不是别人家,我还能在意这些!”

水溶心里被这句话说得一荡,一时也就让申宝推着林沫出了门,谁知道他家里的园子风雅势风雅,走廊且多,到处都是台阶,林沫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抬轮椅,也慢的很,刚出了槐淇门,就见到管事的引着水汲正往这边来,一路走还一路介绍着梅花。

林沫撞了个正着,却也不尴尬,拱手便行礼:“王爷,请恕沫腿脚不便,行不得礼。”

水汲看了他一眼:“靖远侯这就走了?”

林沫笑道:“家里有人在等。”

他这理由说得其实算不上理由只是他说这话时带着十分的真心同十二分的温情,看着倒像是一片柔意了。他本就生的俊朗清秀,如今眉眼含笑面若春风,看起来颇是赏心悦目。

水汲便不再说话了,他今日也是客,何况同林沫也说不上多熟悉,留客还是送客,自然是等主人家开口。

水溶伸手招来两个丫鬟,道:“你们送林侯到马车上,少一步都不行。”

他们这种人家的丫头,也比小户人家的姑娘金贵些,林沫家里的聆歌、闻歌等,当年可是连院子门都不出,也没几个客人有能耐见到她们,水溶这一手,可算得上是对林沫的顶顶看重了。

水汲冷眼看着,林沫接受得心安理得。

等人走远了,他才问道:“北静王看林侯爷,同林侯爷看北静王,可不大相同。”

水溶笑道:“相不相同又何妨?”

他打那日从御书房里出来,皇帝叫他去看看林沫以后,就觉得自己腰杆子都挺起来了。林沫同水浮最大的不同,就是那个位子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所以他同谁在一起,皇帝其实也用不上管,或者说,谁也管不了他,而皇帝甚至愿意给他一些旁人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东西,只要他喜欢。

故而,水溶如今怕的,也只有一个林沫而已。水汲的这两句话,他想想也是,但也就是听一听罢了。

于是便笑着引水汲去屋里坐,水汲道:“何必如此,这廊下又没有风,刚刚听府上管家说,你们家的亭子也是特别的,坐在里头,一丁点风都吹不到,还能俯瞰整座园子,闻着梅香,何不就到那里去,喝酒吃串子,岂不乐哉?”

水汲这人在皇陵无所事事,很会找乐子,水溶拍手大笑,叫人去风亭收拾着。

两个人也不要下人抬,趁着石阶上还没有积雪,拾级而上,见风亭里已经收拾妥当,放上了火盆子,石桌石凳上也铺上了厚垫子,摆着一个火锅,里头正烧着浓香滚烫的汤汁,几个水灵的小丫鬟在收拾串子,又温了一壶上好的白云边。

“湖北那儿今年供上的。”水溶介绍道,“我爱这酒。算不上多名贵,就是合我的口,允郡王不要嫌弃。”

水汲道:“北静王何须客气,说起来,汲还需叫你一声小皇叔,便叫汲的姓名吧。”

水溶笑笑,亲自去烫了一串羊肉,递与水汲。

他二人早年便相识,水汲困于皇陵之中,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京城的权贵不去落井下石就罢了,水溶却每次路过必去探望,也不带厚礼,只带着各地的美酒佳肴,皇陵凄苦阴寒,他二人无花可赏,倒与天下文人墨客共享一轮圆月,坐在廊下,既无美人,又无佳乐,只能说着闲话,吃几粒花生米佐酒,也喝得开心。

如今水汲想起那一幕幕,也叹了一声:“当年真是委屈了你。”

“汲之这是什么话,分明是你年年月月的在那地方,更委屈些。”水溶当日拜访水汲,图的是他义忠王之子的身份,为的是有朝一日能讨好太上皇,又为了牵制忠顺王门下那些义忠王的旧部,两边讨好又两边留一手,他素来爱干这个。谁知道还没等水汲进京,林沫先来了一步,叫他一步错,便踏入了名叫林泰隐的深渊里头去,自此万劫不复。

水汲问道:“小皇叔以为,汲如今在京里,不委屈么?”

水溶看了他许久,方才明白林沫避之不及的是什么。

“汲之,”他道,“不委屈的王爷,您不是见过么?您的十五皇叔,就从来没委屈过自己,结果呢?”

成王败寇,自古不变,那个位子只有一个,当初没争的,那撇过不提,当初争了的,那就是输家,一个输家,还要赢家来如何如何,着实是笑话。

水溶祖上其实有机会去争一争的,或者说,帮某个皇子争一争,但他们都没有去做,到水溶这儿,也是看清楚了局势,知道水浮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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