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下起小雨,曲氏惦记邓氏、小邓氏都病着,吃过早饭就去李家看望,看到邓氏仍不能下地,当面没说什么,走时向曲快手要止痛活血膏。
曲快手笑道:“你嫂嫂怕蚯蚓不敢用,我敢用。”
曲氏嗔怪道:“呸,大早上乱说话!你身子好好的,永远也用不着。”心说:这可是我乖孙女费心思熬出来的药膏,连药道人都赞好。邓氏不识货。
李晶晶正坐在堂客里摆弄小炉子,瞧着曲氏原自把碗端回来,问道:“奶奶,舅奶奶的脚好了吗?”
曲氏实话实说道:“晶妹子,你舅奶奶制药是一片好心,她不敢用,我拿回来了。”
中午李去病下了学堂回来,还未进客屋便兴冲冲道:“娘,叔爷爷家门口搭戏台子雨棚,我问了几个搭台子的叔叔,都说要连唱七天的大戏,祝贺曲族出了七个秀才。”
叔爷爷指的是老族长。
李云霄激动从堂屋里面蹿到门口,叫道:“噢,又有戏看了!”
李去病在屋檐下甩干油伞上的雨水,扭头道:“每次你都叫得欢,看了没一会就嚷着要回来。今个你爹跟你哥不在家,我不带你去看戏。”
李云霄气得腮帮鼓鼓的,大声嚷道:“奶奶,小叔叔不带我去看戏啊!”
李去病笑道:“我是逗你玩的。我不带你去谁带你?”
家里除了他只有曲氏与贺氏。贺氏不爱看花鼓戏,也厌恶往人堆里扎。曲氏是个真正的戏迷。他总不能让曲氏刚看个开头为了送李云霄就回家。
到了傍晚雨下得大了,天色一下子黑下来,连续的闪电将黑暗撕开几个口子,隆隆的雷声在天地回旋。
早早吃过晚饭的曲氏坐在堂屋望着天空,也没有心思做绣活。
半个时辰后雨小了些,偶尔有闪电与雷声,突然间曲家村响起了锣鼓声,不知是谁家的老堂客激动的尖叫道:“唱戏啰!”
“去病,我早去占位子,你带着霄伢子快来!”曲氏比又蹦又跳的李云霄还兴奋激动,拿起两个板凳,蹭的往外头冲,都忘记打油伞。
贺氏瞅着黑夜里线一样落的雨,嘱咐李去病带着李云霄不能坐在中间,一定要坐在最外围。
贺氏把卧室门窗都关了,厨房堂屋门都插紧,带着李晶晶呆在堂屋里。
母女坐在燃着昏黄油灯空荡荡的堂屋,外头传来风雨声,一个做着鞋子,一个熬着药,时光缓慢流逝。
突然间响起一阵隆隆巨雷,雨声哗哗响,堂屋外面的世界下起了倾盆大雨。
李晶晶走过来抱着贺氏的右臂撒娇,嘟着小嘴道:“娘,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你别做鞋子了。”
贺氏被雷声震得有些心神不宁,点头道:“好。我听宝贝晶妹子的。”
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李去病未进堂屋门就恐惧的叫嚷道:“嫂嫂,不好了,雨棚子塌了,砸了好多看戏的人!”
贺氏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打开门。
李去病面色苍白,粉唇颤抖,左手打着油伞,右手抱着已经吓傻的李云霄。
锣鼓声已经没了。哗啦啦的雨水声隐约夹着老族长家那边传来大人孩子的叫嚷声。
贺氏往两人身后的漫漫黑夜瞧去,心猛的一揪,急问道:“娘呢,她怎么样?”
李去病终于回到了家里,把李云霄放在地上,腿软的坐在座椅上,魂不守舍的答道:“娘好好的在族长爷爷家,让我跟霄伢子先回来。”
贺氏听到如同生母的曲氏平安无事,长吁一口气。
李晶晶跑过来抱住了站在堂屋中央目光呆傻的李云霄,他突然间后反劲的哇哇大哭起来,眼泪汪汪,惹人心疼。
“哥哥,到家了。你看娘就在你身边。”李晶晶难得的叫了李云霄一声哥哥。
“宝贝哭出来就好。不怕,娘在呢。”贺氏将李云霄抱在怀里又亲又哄,他才慢慢收了眼泪。
李去病坐着偷偷的抹泪,心有余悸,缓缓道:“嫂嫂,我幸亏听了你的话,抱着霄伢子坐在最外围。不然那么多大人跑出来,肯定会把我跟霄伢子撞倒。”
李晶晶问道:“小叔叔,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去病道:“雨棚子中间的柱子塌了,坐在柱子边的人被砸倒,人们都吓得往外围跑,踩着人了。”
李晶晶曾见过这种临时雨棚子,中间高四角低,中间用一根高粗的木头当梁柱,四角用矮些的木头,形成一个伞状,棚顶用油布与布条所搭,雨水落到棚顶,能够顺着油布流下来落到地面。
这种雨棚子最大程度的能够遮挡中雨,刚才那么大的雨,棚顶受力不住,梁柱木头自然会倒砸了底下的人。
如果此事发生在白天,只要有人沉着冷静的大喝都稳住不动,众人不要慌张往外跑,事故就不会扩大。
可惜事故发生在黑夜,大人叫孩子哭,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人伤亡。曲族这真是乐极生悲。
贺氏问道:“外村的人来的多吗?”
李去病道:“今个落了一天的雨,许多人以为不唱戏就没来。外村顶多五十个。”
贺氏道:“外村只来了五十人,还不到以往的一成,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去病想像着外村人都来了,雨棚子里挤个一千人,今个肯定得踩死人。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李晶晶不知从哪里弄出两碗药膏,说是专治受惊,让李去病与李云霄吃了。
贺氏问道:“舅舅家的人没事吧?”
------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