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宇娘敛了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只余凄楚的暗红,旖景也不由得动容。
“五义盟虽能庇护像奴家这般的弱者,不过盟规严谨,不准利用盟中势力复私仇,而奴家卑微,甄家又是高门望族,要以一己之力复仇,实在是妄想。”更要紧的是,她父母、弟妹四条人命,还捏在甄四娘的手里,若是她轻举妄动,只怕仇恨未复,便累得家人妄丢了性命,所以,杜宇娘纵使心怀怨恨,也不敢亲手为那对甄四娘不利之事。
旖景一叹,忍不住说道:“姑娘心中之恨,我也能了解一二,可正如刚才所言,甄家姐姐非但与我无怨无仇,甚至还有几分交情……”
杜宇娘凄凉一笑,摇头之时,泪意终于渗出眼角:“五娘心善,却不知那甄氏四娘,绝不会与人果真交心……”上前一步,再次深深一礼:“五娘若是能助奴家,奴家应承,将来但听五娘差遣,绝不敢有二心。”
这就是说,只要旖景助她复仇,坏了甄四娘的闺誉,将来无论何事,都能委托给杜宇娘了。
虽说没得星火铜徽,却又多了一份助力。
这就是旖景要达到的目的之一,不过,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清楚三年之前,甄四娘究竟做了什么丑事。
故而,旖景并没有急着应承,而是面带不忍:“我实在是……”
“五娘,此事并非与你全无干系,奴家得知一事,甄家有意让四娘与卫国公府联姻,难道你愿意让卫国公世子娶这么一个心如蛇蝎,又水性杨花的女子!”杜宇娘忍无可忍,干脆再不噎着藏着,当瞧见旖景满面震惊,方才有了一些底气:“当年奴家正是因为目睹了四娘与太子……行苟且不堪之事,才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什么!!
旖景大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甄四娘竟然是与太子……太子可是四娘的姐夫呀!
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此言当真,那么甄四娘与长兄的两情相悦、琴瑟合鸣,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从一开始,甄四娘嫁入苏家,就是为了太子!
“此话当真?”想到这里,旖景苍白了面色,就连身子也摇摇欲坠。
杜宇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奴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诬蔑当今太子!若五娘有疑虑,不妨差人留意水莲庵,甄四娘‘虔心向佛’,月月十五都要去庵堂敬香,其实,却是为了与太子私会。”
旖景紧紧地盯着杜宇娘,却见她言之凿凿,毫不躲闪,心里已经是信了七、八分,忍不住也咬了咬牙:“姑娘说甄家欲与我家联姻,可也是事实?”
“确有其事,太子虽入东宫,不过太子妃对诸位皇子多有忌惮,一意拉拢勋贵,五娘之父卫国公掌京师禁卫,举足轻重,更是太子妃悉心拉拢之对象,太子妃已与甄夫人议定,等大长公主生辰之日,就行试探,五娘必定明白,婚姻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甄家乃名门望族,四娘又是太子妃胞妹,大长公主当不会反对这门婚事,世子才德兼备,本应配得名门淑女,举案齐眉,而不应是甄四娘这般不守妇德的女子。”
“如果姑娘所言当真,甄四娘既与太子有情,她应当是想入东宫与太子相伴,又怎么会答应另嫁他人?”旖景仍有几分疑惑,因杜宇娘口中的甄四,委实不似她认识那人。
杜宇娘却是冷冷一笑:“甄四娘心高气傲,怎么会甘愿为人姬妾,就算那人是太子,她也不愿屈就,奴家之所以说她水性杨花,因为她图的并非是与太子厮守终生,不过是为了一时欢娱,据奴家探得,四娘对令兄,可是钦慕得很。”
旖景的后牙根儿顿时生起一股阴寒,难怪她不觉得甄四娘对长兄虚情假意,原来该女子竟是如此多情,长兄前世,竟也是被人蒙蔽,因为甄氏之故与太子相交,最后终于落得个意外而终的收场,临死之前,只怕也没有想到,太子与他两情相悦的妻子,竟是那样一种关系!
杜宇娘默默打量,见旖景神色俱变,稚气尽脱,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股森然之意,而那双宁澈的眼睛里,也聚焦了一层戾气,不由得微微诧异——纵使甄四娘极为不堪,可到底还没成苏家的媳妇,怎么这小娘子看上去,竟然恨上了她?
但这样的结果,杜宇娘当然是乐意目睹的,她知道,这一次交易,一定是达成了。
过了多年之后,当杜宇娘与旖景渐渐熟识,再回忆这一晚的面谈,才恍然大悟,她似乎从开始重视这少女的那一瞬间,就一步步地受人牵制,主动权尽失,还浑然不觉,甚至为总算达到目的而雀跃不已……不过那时,杜宇娘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小的暗亏了。
当离开千娆阁的那间包厢,旖景一直沉侵在复杂的情绪之中,一切尽在预料与把握,最后也完全达到目的,她原本应该喜悦,可一想到甄四娘与太子……心里就如同堵了一层腥涩,让她有种忍不住呕吐的感觉。甚至当看到花厅里那场混战已经平息,又恢复了觥筹交错的情景,也不及讶异。
更不觉跟着虞沨身后,走了与来时截然相反的路。
直到站在千娆阁后/庭一处小门外,当深沉的夜色扑面而来,举目只见一弯残月,满天星涌,寂静无人的街道、紧闭的朱漆厚门,方才醒悟。
“这里是……”
“前边喧嚣,人多眼杂,还是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