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景明白太后关注三太爷一家的案子只是个借口,真实目的应是要坦言安然的事,晚上与虞沨商量了一番,次日卯正就起身梳洗,十分在意穿戴。
她是宗室妇,平常获诏入宫并不需像普通诰命那般穿着命妇冠服,旖景似乎还从未因入宫觐见太后在穿戴上诸多谨慎,这回也算破天荒。
那时她尚是闺阁女儿,太后对她怜爱有加,当中并无功利,旖景对太后也是单纯的孺慕之情,穿衣打扮只要光鲜靓丽,不逾规制不失礼数即可,并不曾诸多讲究。
这时已经身为宗室妇人,又晓得太后今次诏见是为和亲一事,多少关系国政,尽管旖景最关心的还是安然的终身,心里自然不会轻松,这一次入宫,并非是为与太后共叙天伦,相比从前是存了功利的,言行自要慎重。
就连几个丫鬟见到旖景从首饰到衣裙精挑细选,都觉得古怪,秋月忍不住多嘴道:“往常太后诏见,从没见世子妃在穿戴上这般讲究,这回太后应当是听了些议论,才诏世子妃去问个究竟,必然不会责备世子妃,怎用这般警慎?”
丫鬟们不知和亲的事,更想不到事关自家二娘,旖景也不多解释,只拿年氏当借口:“三老太太亡故,我虽没有服制,她到底是长辈,自是不好穿得太艳丽用那些金簪彩饰,可又是入宫,穿得也不好太过素净。”
春暮等人方才恍然大悟。
到底是挑了身黄丹色绣卷草襟边的通袖上衣,浅葱色打底的棠hua马面裙,罩着件银鼠暗hua出锋大氅衣,发上不带绢hua金钿,只以珠hua翠簪为饰,镶嵌的宝石多以深浅有别的蓝绿二色,妆扮妥当,比往日更显庄重沉稳,减了几分明艳照人,却也不会让人觉得素净晦淡。
别过老王妃,旖景就乘车往神武门去。
当到慈安宫,被宫女们迎进西暖阁,旖景却见已有三位贵女在座,都是及笄的打扮。
见礼之后,旖景细细一打量,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才笃定这三位都是宗室女儿,她在回门礼后认亲时见过。
旖景心思不由一动,难道说太后已经看出了安然在楚王府并非以为那般不受关注,开始物色旁人。
细细观注几个少女的言行,一个沉稳大方,一个温婉乖巧,一个十分活泼爽利。
大概一盏茶时,太后便让如姑姑带着几个女孩儿去hua园里游玩,并留下她们在慈安宫用午膳。
几个女孩儿笑容深浅各不相同,却都带着喜悦之情。
太后果然连提也未提谢家那桩荒唐大恶之事,招手让旖景挨着炕沿坐在身边儿,一如既往般亲亲热热拉了旖景的手,说的话却是开门见山。
“今年芳林宴上有个稀罕的客人,到时景丫头可得入宫来凑兴……是西梁王的嫡孙女儿金元公主来使,据说这公主与她姑姑一样,琴棋书画皆通,难得的是骑射功夫也好,性格又爽利,不比得咱们大隆多数名门闺秀的温婉贞静……同行的使臣除了西梁丞相等朝臣,还有几个胡氏、庆氏的嫡女。”
旖景自然得凑趣几句,表达出对友邦公主的景仰:“妾身常看些杂书,晓得西南各部文字语言与大隆不同,可数百年前,较为强大的西南三国就开始引进咱们汉人的语言文字,诗书习俗,到西梁建国,更是统一用我中原的语言文字教化臣民,虽风俗礼规与咱们还是有些区别,文字与语言却是一样,也曾听说当年宛妃才华出众,四艺竟比大隆的贵女还要精进,样貌更是美艳,可惜我无缘得见,金元公主是宛妃的嫡亲侄女,应当与宛妃眉目相似,这回我倒要仔细瞧瞧,领教西梁公主的才貌无双。”
太后微笑颔首,眼睛里也是一片慈和:“景丫头,圣上突然恩封安然为郡主,你可有什么想法?”
来了!旖景心跳一窒,脸上却没浮现出慌乱来。
故作糊涂便是明显的虚伪造作,太后是晓得她的,并非天真懵懂、年少无知,再说就算太后以为她不通世故,也不会相信虞沨没有猜疑。
太后既然选择开诚布公,旖景怎能在扭捏虚伪。
“不瞒太后娘娘,安然得了恩封,世子与妾身都忐忑得很,安然去年已经及笄,原本妾身以为太后娘娘是有意给安然赐门姻缘,可往深一想,大隆虽有显赫的世家贵族,娶宗室女儿已是荣耀,万万不会因此恩封安然为郡主……世子与妾身都想到是和亲……多数是与西梁贵族。”旖景又解释了一遍不认为是北原与其他邻国的可能,却没有说明虞沨对西梁政局的分析。
太后见旖景并没有虚辞应付,心里先存了几分满意,越发笑容可掬:“你与沨儿果然是明白人,你们想得不错,圣上是打算让我宗室女儿与西梁三姓之一的庆氏联姻。”当然也没说明目的,是为了相助西梁王立金元公主为储统一政权,和亲之女的举步为艰便更不可能提及,太后只问旖景:“你们既已经有了猜测,当然也会有些商量,我且问你,看不看好这门姻缘。”
旖景便站了起身,深深一礼,敛了笑容说道:“圣上与太后的美意,世子与妾身原应感戴……”
太后微微蹙眉,仍旧拉了旖景挨着坐下:“不说这些套话,我一贯把你当作亲孙女一样疼爱,那些晚辈当中,又最喜欢沨儿,圣上眼下更视沨儿有若亲子,许多国政大事都依赖于他,安然的终身大事,当然要考虑你们的意见。”
有若亲子……旖景只觉脊梁上窜出冷汗来,让天子视若亲子可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