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轻声在郑娘子耳边说了一句话。
郑娘子深深看了安然一眼,似乎想看进她的心里去。安然静静站在那,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眼里没有半点波动。
这就是那个孤僻暴躁的孩子吗?还真真有意思!郑娘子眼眸里掠过惊叹和深意。
“陈夫人,您别急呀,我们到里间坐下来慢慢谈,我还想跟您打听些福城的事儿呢。刘嫂子,你跟我们一道。”郑娘子不忘叫上刘嬷嬷,然后开始利落地安排着:
“红锦,你带安然和陈小姐到1号绣样间,安然需要什么你帮助准备。紫缎,送些茶果点心进去,哦,也送些到我们这边来。”
红锦仔细拿着那张牡丹绣图,领着安然和陈小姐进了1号绣样间,陈小姐身后那个叫尔琴的贴身丫鬟也跟着。这是一间40平面左右的大房间,光线通透。房间的三面墙上,以及墙边的长台子上挂着或摆置着很多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精美的绣品,房间正中央是一套能坐下六人的桌椅,长木台子和圆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制作的。
“安然,你叫安然是吗?我叫你安然妹妹吧。”陈小姐一坐下来就兴奋地拉起安然的手:“我叫陈之柔,你的这幅牡丹图是我看到的最好的牡丹绣图,更奇特的是,你怎么能把富贵吉祥这四个字嵌入画中呢,你是怎么做到的,安然妹妹你太厉害了。还有还有,什么是劈线呀,我都没听说过。我的女红教习嬷嬷是从宫里针线馆出来的,她都不知道。安然妹妹,
你快跟我说说。”
看着陈之柔噼里啪啦的像放炮仗一样,安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之柔姐姐,您别急啊,我这就跟你解释什么是劈线。红锦姐姐,还请你帮我拿一套小号绣具和一些丝线过来,简单的就行。”说实话,安然对这位直爽开朗,面部表情丰富的陈之柔小姐还是满有好感的。
红锦拿来一个已经固定好白色绣布的小手绷,以及丝线和配套用具。
安然拿起一根丝线跟陈之柔解释:“绣图中颜色比较淡线条比较细的地方,就要运用劈线。劈线就是把丝线劈开,将一根丝线分成两根或更多根细线,通过线条的粗细频繁变化,来构成图案的效果。而且,越是漂亮精致的绣品,丝线越细,针脚越密。来,你先看我怎么劈线。”
安然把一根丝线,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抚松,就很明显地看到成了一丝丝的,然后左手食指向上顶住那根被抚过几次的丝线,用左手拇指稍微拨动这些丝丝,右手小手指从下往上把分开的丝线挑开。
安然边动作边解释:“需要一丝劈一丝,不要一根线全部劈完,不然容易乱的。”
接着安然运用劈成不同粗细的丝线绣了一片花瓣,陈之柔看得两眼发直,跃跃欲试。可是才一动作就把丝线给弄成一小团乱结。看得一旁的红锦都跟着着急。
安然笑了笑:“熟能生巧,多弄几次就熟练了。现在我帮你把这图上要用到劈线的位置标注出来,哪里要劈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还是十六分之一我都会帮你注明。”
陈之柔猛点头:“安然妹妹,我们还能见面吗?我到时候要请教你怎么找你呢?”
“有需要你就跟郑娘子约吧,我住在庄子上离这比较远,但偶尔我会到绣坊来的。”
安然她们回到大厅上时,郑娘子几人已经坐在那饮茶了。陈之柔开心地把手上安然绣的那片花瓣展示给陈夫人看:“娘,安然妹妹年纪虽小,这绣艺可比林嬷嬷强。我今天可是学到好东西了。”林嬷嬷是陈之柔的女红教习嬷嬷。
另一边,红锦也在郑娘子耳边习习索索悄声说了些什么,郑娘子的眼眸更亮了。
几人又客套啦呱了几句,陈夫人就携着女儿起身告辞了。
陈之柔母女离开后,郑娘子把安然和刘嬷嬷请回里间的小会客厅,也就是她刚才和陈夫人谈价钱的地方。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纸。
郑娘子开门见山:“安然,你为什么不自己跟陈夫人谈价钱呢?那牡丹图是你画的,是你自己的东西。”
“一、这里是郑娘子您的绣坊,陈夫人她们是您的客人,我不能在这儿抢您的客人;二、刘嬷嬷在您的绣坊接活,这些年您给了我们很多关照,想办法帮您解决问题,留住客人是我很乐意做的事;三、我没有卖过绣图,也不知道行情,确实不知这幅绣图值多少钱;四、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跟您的绣坊合作。我脑袋里还有很多比那张牡丹图更好的绣图。”安然淡然的语气和淡淡的微笑始终如一,让人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但她纯净的眼里是不容置疑的真挚和真诚。
郑娘子洒然一笑:“噢?怎么合作?”
“绣坊跟需要绣图的客人接洽谈价格,我按照客人要求绘图,所得费用三七开,我七,您三。有一点请您放心,如果有客人私下找我接洽,我不会接,会让他们到丽绣坊来找您谈。”
“噢?我们自己跟客人谈价格,你不担心我骗你吗?另外,图是你画的,我们白白收三成,你不觉得亏吗?”
“您客气了,怎么会是白白收呢,丽绣坊的知名度和客源,还有郑娘子您的信誉、经营能力都是您收这三成的底气和理由,这些足够了。”安然语气依旧平静,“至于说被骗,我倒真是不担心,先别说这几年刘嬷嬷一直在跟您打交道,就说刚才与陈夫人谈价格,如果您心存私心,就不会让刘嬷嬷跟您一起进来了。”